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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宋嫂鱼15(1 / 2)

江南,杭州。

陈北落和苏樱共骑一匹白马。

马是名种的玉面青花骢,配着鲜明的,崭新的全副鞍辔。

这是陈北落为了苏樱特意买的。

马鞍旁悬着柄碧玉般的长剑,正是他的太乙剑,剑鞘轻轻敲着黄铜马蹬,发出一串叮咚声响,就像是清脆悦耳的迷人乐章。

陈北落青衫磊落,苏樱白衣如雪。

现在正是五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吹过大地,温柔得就仿佛情人的呼吸。

杨柳依依,河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小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北落放松了缰绳,让座下的白马慢慢地踱过小桥。

暖风徐徐,迎面吹拂,吹起了他的衣袂飘飘,青丝飞扬。

栏杆上的燕子被马蹄声惊起,又呢喃着振翅飞翔,双双飞入了绿水河畔的桃花深处。

苏樱星眸流波,左顾右盼,瞧得不亦乐乎。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龟山,对一切都感到十分好奇。

她倚着陈北落的胸口,觉得自己轻松得就像这只燕子一样,轻松得简直就像是要飞起来。

但是远在千里之外,却有一个人很不高兴。

魏无牙何止是不高兴,简直快要被气疯了,整个人嫉妒得发狂。

原因很简单,苏樱竟不辞而别,和陈北落走了。

只留下一封信给他。

他一向对苏樱宝贝的不得了,谁若碰她一根手指头,他定要与对方拼命,不死不休。

然而,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实在惹不起这小道士。

是!

他是惹不起陈北落,但是他难道还惹不起自己的弟子门徒吗?

所以,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魏无牙门下所有徒子徒孙的生活都过得十分煎熬。

不过,这一切都和陈北落无关。

江南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杭州。

杭州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西湖。

有人说,西湖的春色美如图画,但世上又有谁能画得出西湖的春色?

你路过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实在是虚度一生。

你到了西湖,若不去尝一尝三雅园的“宋嫂鱼”,那也实在是遗憾得很。

宋嫂鱼就是醋鱼。

鱼要活杀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后,才浇上佐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还是热气腾腾,那真是入口即化,又香又鲜又嫩。

正如成都的“麻婆豆腐”一样,醋鱼叫做宋嫂鱼,就因为这种做法是南宋时的一位姓宋的妇人所创造的。

但是西湖水比较浅,三尺以下就是泥淖,鱼在湖水里根本养不大。

而且西湖根本不准捕鱼,在西湖捕鱼,搅混了一湖碧水,这岂非也就跟花间问道,焚琴煮鹤一样,是件大煞风景的事?

所以西湖醋鱼虽然以西湖为名,却并不产自西湖,而是来自四乡。

尤其是塘栖乡,不但梅花美,鱼也美。

那里几乎是家家鱼塘,户户都有装鱼入城的船,船底是用竹篾编成的,比西湖的画舫还大,鱼在船底,就好像在江水里一样。

船到武林门外,在小河埠靠岸,赤着足的鱼贩子就用木桶挑鱼进城里去。

木桶里也装满了江水,桶上的竹箩里,还装着一大箩鲜蹦活跳的青壳虾。

在曙色朦胧的春天早上,几十个健康快乐的小伙子,挑着他们一天的收获,踏着青石板路往前走,那景象甚至比醋鱼更能令人欢畅。

于是,临湖的酒楼就将这些刚送来的活鱼,用大竹笼装着,沉在湖水里,等着客人上门。

西湖的酒楼,家家都有醋鱼。

定香桥上的花港观鱼,老高庄水阁上的五柳居,都用这种法子卖鱼的。

只有涌金门外的三雅园是例外。

现在,陈北落和苏樱两人就在三雅园。

三雅园就在西湖边,面临着一湖春水,用三尺高的红漆雕栏围住。

栏杆旁摆放着十来张洗得发亮的白木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准备有鱼饵和钓竿。

鱼已放入湖里,用竹栏围住,要吃鱼的,就请自己钓上来。

自己亲手钓上来的鱼,味道仿佛总是特别的鲜美。

陈北落钓了两尾鱼,烫了两角酒。

面对着这西湖的春色,面对着这活色生香的美人,无鱼已可下酒,何况还有鱼乎?

所以两角酒之后,又要了两角酒。

酒是用锡做的“爨筒”装来的,一筒足足有十六两。

四角酒就是四斤,陈北落喝的是比陈年花雕还贵六倍的“善酿”。

这种酒本就是为远来客准备的,虽比花雕贵上六倍,却未必比花雕好上多少。

陈北落虽然是千杯不醉的海量,但是现在他却感觉有些微醺。

他并没有真的喝醉,真正让他陶醉的是沾酒后脸色桃红的苏樱,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绿波。

仿佛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容光,这样的风情,无论是谁,见了都是会醉的。

陈北落虽然不是一般人,但也是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从上次在天外天尝了竹叶青之后,苏樱仿佛就爱上了喝酒。两人从龟山来杭州的路上,她就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虽然说每次喝的都不算多。

陈北落轻轻一弹她的额头,好笑道:“小酒鬼。”

苏樱甜甜一笑,娇声道:“女人不醉,男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呢,嘻嘻。”

她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就好像春风吹起了湖水中的涟漪。

她不笑的时候,已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笑起来,简直可以让男人跳楼。

陈北落怔了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是啊,无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大多时候,都只是在装醉罢了。

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真的真理。

忽然这时候,一艘精致的画舫从柳阴深处摇了出来,搅起满湖碎金,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着。

一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丽人,正坐在窗口边上,调弄着鸟笼中的白色鹦鹉。

只见她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雾中,三千青丝自然垂落,其光可鉴,一只手轻轻地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修长纤美。

丽人看着笼中鹦鹉学舌,叽叽喳喳,叫声欢快极了,但是她的眉宇间却仿佛带着一种淡淡的幽怨、哀愁,似乎正在感怀春光的易老,情人的离别。

叫人不禁心生怜惜。

远处也不知是谁在曼声而歌:

“小村姑儿光着脚,

下水去割灯心草。

一把草儿刚系好,

躺在溪边睡着了。

柳阴盖着她的脸,

她的脚儿小又巧。

三个骑士打马来,

脸上全都带着笑。

一个骑士跳下马,

痴痴望着她的脚。

有个骑士胆较大,

居然亲亲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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