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说给大人听也无妨。”
他放下茶杯，聊起一件往事。
婆婆本是离阳朝人，七年前带着天生瞎眼的孙子，来高昌讨生活。
开了这间茶水铺。
茶水铺子收入不高，勉强养活祖孙二人。
孙子见不得婆婆太过操劳，于是找城中访行借高利贷。
在路边摆了一家画像摊子。专替他人画像，赚些散碎。
话到此，洛千寻一口茶水喷出。
“等会儿，什么摊子？？你刚不是说婆婆的孙子是……”
年长者笑了：“大人没听错，就是瞎子开的画像摊，喏！就在街对面。”
他手一指，对面街口十丈处，有一处小摊位。
一张桌，一条凳，一幅文房四宝，一幡店名，几张夹在条索上的画像。
便是全部。
摊位上不见人。
洛千寻手搭凉棚，眯眼仔细瞧布幡上的字。
【盲人画像，一人一文钱】
“啪嗒”叼在嘴里的饼子，不自觉掉了下来。
这是洛千寻来此界，最为震惊的一次。
没有之一。
他听过有盲人画师，能通过标记颜料，识别色彩。
再配合手指抚摸纸面凹凸感，确实可以绘画。
在校时，也见过不少侧写师的作品。
那些高手，能单凭别人描述，把人画得八成相似。
但这二者结合，却根本不可能！
原因是大脑对事物，形态、大小、质地的构建，产生于极幼年期。
先天失明者，发育时已错过这一时机。
即使后天能复明，瞧东西也与正常人不同。
会有类似乎虹膜病变的效果。
所见之物，色彩或形状会走样。
更何况，他还没有复明！
人不可能想像出没有见过的东西。
老役见他一脸震惊之色，颇为得意：“此子乃奇人吧，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几年前，此子替头儿画过几次嫌犯画像。”
“惹恼了城中打访的人，以高利贷未偿清为由，抓去黑窑做了一年苦力。”
“婆婆那双招子，就是那会儿哭瞎的。”
“后来，头儿与城中打行访行的头目，做了笔交易。”
“以后再不让此子帮忙画像，拿人各凭本事，对方才把人放回来。”
“这事儿吧，头儿心有愧疚，故常带我们来照顾生意。”
“有时也在店中帮帮忙，但画像之事再无提过。”
老役一番话说完，摇头叹气，一口气干下茶水。
洛千寻好奇心大起，摞下一句话：\ufeff“我过去看看，一会儿便回。”
说罢，便朝对街走去。
之前隔得远，看不清悬挂的画像。
此刻，他挨个细瞧。
全是人物画像，笔法工整，线条细腻，眉眼间神韵十足。
称其栩栩如生亦不为过。
此等造诣，别说盲人，就算与正常人相比。
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
“先生，您要画像吗？一人一文。”身后忽的有人说话。
洛千寻转过头，当场惊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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