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的。”洛千寻说。
还真是随口瞎猜的，西游记黄花观蜈蚣精，不也是满身眼珠子么。
洛千寻蹲下身，拈起一撮泥细细嗅闻：“送饭人骑单车来的，车轱辘抹新油，馒头上沾了油泥味儿。”
说着用手指插入泥印中。
“来的时候印浅，去的时候印深。二人搭乘同一辆车离开。馒头还是热的，说明人刚走不久。”
“让轮子跟着影子，不是，让影子跟上轮子走，说不定有收获。”
洛千寻话说完，轮到道士发懵了。
见过牛车马车手推车，唯独没见过单车，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自三十五年前，太渊一役后。
大胤境内妖祟横行，桩桩件件奇案层出不穷，没见过的玩意儿多了去。
这是妖可为人，人亦为妖的世界。
自己的千眼归心术，不也是从妖物身上习得的么？
道士不惶多言，抬手一发信号弹。
两声唿哨自远方响起，透彻寂黑长空。
次日，信阳郡大牢。
牢分两重，上层班房，关押寻常犯人。下层地牢，则隐晦不可与外人道。
洛千寻随道士进入地牢。
回廊狭窄，仅能容两人并肩而过。
廊侧青砖带藓，砌有三十余间半人高牢洞。
洞内关押男女老少，吃喝拉撒皆在里头。成年人只可坐卧，无法直立起身。
那味道可想而知，熏得辣眼睛。
奇怪的是，如此恶劣环境，牢内竟无人叫喊哭闹。
回廊尽头，便是悬镜司刑讯房。
悬镜司原本只有天策府设立。现今各地邪祟出没，为方便就地办案，地方上亦设有秘密刑房。
洛千寻所说的两人，已被缉拿归案。
刑架上，捆绑一高一矮两人，身高差距超过五十公分。
背部均被刮掉皮，皮下血肉袒露。肉色粉红，覆带丝状寄生虫，不像人类肌肉组织。
道士扯开领口，露出喉结下两寸（6.6厘米）的大眼珠子，挨个观察一番。
“没错，二人已蛇化，不出两日必定伤人。蛇女怀孕的事，他们招了吗？”
“招个屁！一句话都没有吐！”
悬镜司判官豹眼圆瞪，满脸络腮沾染斑驳血渍。
刑讯案桌上，摆满各色刑具，想必法子都用尽了，还是没辙。
豹眼判官极不耐烦：“与二贼接触过的人统统抓来了，半个屁都放不出来！待明日酉正，一并处理干净，你我兄弟回去好交差。”
洛千寻一愣，话不过脑插上一嘴：“那不就成了糊涂案？”
豹眼判官瞧了瞧道士，又瞧了瞧洛千寻。
道士尴尬一笑：“新来的，不懂规矩，上头让我暂且带着，到各司衙门多走动走动。”
“不懂就学！咋个？他想教本官做事？”
豹眼判官脾气不太好，胖手一拍，案上刑具叮当作响。
洛千寻不依不饶：“黑道白道，总归要讲个道理吧。当糊涂官，办糊涂案，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
“老吴，你看到的哈！他先怼我的，那莫怪老子定子重！！”
豹眼判官怒不可遏，胖硕的身躯攀爬案桌，想翻出来打架。
道士拽住他，附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豹眼判官听完，立马消停下来，嘴上还是不服气：“有关系咋了？我二姨夫还在那啥里当差呢？凡与妖人接触者一律斩杀，这是上头定的规矩！”
“知道，知道老弟为难，咱不是在探讨案情么？都是为了百姓嘛。”
道士一个劲打圆场，递眼色示意洛千寻服软。
不想小子头铁，越说越来劲：“草菅人命算哪门子为百姓？查明真相，澄清寰宇，树立公平公正的司法体系，是每一个司法人的良心和使命！”
气氛烘托到点上，不杠都不行。
“好！”豹眼判官推开道士，五短手指向洛千寻。
“明日酉正之前，你若能结案，本官立马放人，若不能，除了按规矩办事，本官还要治你羞辱朝廷官员罪！小子，你可敢接招？”
“不敢！”洛千寻不亢不卑，调头便走。
没走两步，忽感手心一阵剧痛，如同车轮碾压，当即眼前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