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站在中军大帐门口，目送范文程带四十人在昏暗的夜色下离去，扭头返回大帐。</p>
此刻大帐的主位坐着一个比阿敏稍显年轻的锦衣人，头上的鼠尾巴与身上的绫罗绸缎非常不搭，有一种沐猴而冠的突兀。</p>
阿敏看着他冷哼一声，坐到一边黯然无语。</p>
此人是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议政贝勒之一，没什么兵权，却是大金国钱粮总管，类似明朝户部尚书。</p>
济尔哈朗死了，但还有图伦、还有费扬武，两人没有阿敏对父亲舒尔哈齐惨死的执念，对大伯努尔哈赤从心底的服从。</p>
且图伦的儿女全部在大营长大，努尔哈赤视为己出。</p>
费扬武则是年纪轻轻与硕托、岳托等一起作战，他对林威非常恨，因为林威把他的三个老婆和两个儿子都抢走了，在女真人眼里这就等于不是他的‘东西’，除了恨还是恨。</p>
努尔哈赤刚刚去世一年，阿敏还没有让部族脱离老奴酋的影子，急切带人自立本就是做梦，何况身边的兄弟后辈都不赞同。</p>
中军大帐周边都是德格类带来的女真大汗巴牙喇亲军，阿敏已经被暗中控制一天。</p>
德格类看阿敏好像也没了之前的愤怒，同样收起他的笑容，认真说道，“二贝勒，部族生死存亡，一步走错就是地狱，大汗没有让我杀你，弟兄们也不会杀你，但你要认清汉人的面目。”</p>
阿敏头都没抬，再次冷哼一声，“赫图阿拉完好，你们为何骗我？林威没有让我出击，皇太极也想错了，人家不像皇太极喜欢下三滥。”</p>
德格类深吸一口气，“女真与明朝打交道二百多年，汉人之险恶，你还心存妄想。先汗八大恨怎么来的？汉人从来不把女真当人，他们把我们当做下贱的奴婢，族人辛辛苦苦一年，只能换来一小撮盐，你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吗？先汗让你有了做人的机会，你却还想做条狗。”</p>
“哼，别说的这么难听，你应该问问百姓想不想每日活在生死边缘，天道之下谁不是条狗，至少林威不会残杀部族，至少他不会残杀自己的兄弟。”</p>
阿敏把话聊死了，德格类苦笑一声，“算了，二贝勒刚才表现还不错，您对部族没有杀意，小弟也不会杀你，但你也不能带部族作战。”</p>
说完德格类对图伦和费扬武道，“两位兄弟，今晚整理军械，明早向北占据旧关墙，林威若来，大家一劳永逸，林威若到西面，我们把南边的通道关闭，看大汗关门打狗。”</p>
德格类还不知道，两个小细节让范文程看破了宽甸的陷阱，这才与阿敏最后‘动情演戏’，趁机让骑士到九连城报信，他自己则连夜跑回孤山堡而去。</p>
范文程深夜奔马，内心急的要死，阿敏叛变了，但也没叛变，宽甸一定是个陷阱，侯爷千万不能来。</p>
因为他与阿敏每次见面，阿敏都非常客气，绝不会坐在那里不动，更不会称呼他范大人。</p>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敏也许被控制了。</p>
大帐外的亲军他也很熟悉，与正蓝旗亲卫明显不同，那是大汗身边的巴牙喇，女真最最精锐的武士。</p>
心急如焚的范文程跑啊跑，来时跑得有多顺，回去就有多累，黑灯瞎火战马一半断腿，依旧不敢停下来…</p>
“侯爷，侯爷…”</p>
林威猛得睁眼，卧室依旧黑漆漆的一片，外面杨镐还在叫门，“侯爷，范文程回来了，深夜奔马多处擦伤，阿敏有鬼，宽甸果然去不得。沈千户已离开宽甸两天两夜。”</p>
“什么时辰？”</p>
“回侯爷，寅时初。”</p>
“不用急，杨先生与他解释一下，我们需要等候西边的斥候，让他休息吧，本侯记他一功。”</p> “是，属下告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