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院子里，师傅坐在木墩上，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塑像。
永清看着师傅的背影，心里又酸又痛，暗自斥责自己，只想到自己不愿意离师傅，央求师傅不要让他去奉天，怎么就不想一想师傅让他走和走后的心情呢！这么多年师傅的感情轻易不外露，但他能体味到师傅那种特殊的细腻的情感，似想，他把师傅看成如同父亲，师傅何曾不把他当成了儿子，若说阿玛的慈爱因为时间关系在记忆里有所淡化，师傅点点滴滴的慈爱却是每一天都实实在在溶入他的心田，想到这儿，他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不想再让师傅看到自己难过的样子，那么也许师傅心里会好受一些，他轻轻地咳嗽一声。
柳东山回过头说：“亮天还早呢，起来干啥儿，多睡一会儿吧！”
永清在师傅身边坐下，掩饰地一笑说：“我明天就要出远门了，陪你坐一会儿吧！”
柳东山没有吱声。
永清又逗趣一句说：“师傅，你……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可以不走。”
柳东山说：“我的徒弟，我心里有数，没啥儿不放心的，在外面真的遇到啥难事儿，凭你现在身上功夫，动手动枪都吃不了亏。”
永清说：“放心吧，到哪儿我都不会给师傅丢脸的。”
柳东山说：“好，好……一晃咱们爷俩儿在一起有八年多了吧？”
永清心里免不了又在翻腾，只是努力不让这种翻腾表现在脸上，说：
“师傅，你不说了吗，入讲武堂也就两年，我顶多两年就回来了，这两年你可得照顾好自个儿呀！”
柳东山说：“我这守家在地的，没有啥儿犯难的事儿，你不用惦记我，去了，就安下心，咋的你也得混出个明堂回来吧！”
永清说：“我……我知道了，师傅，你还有啥儿要嘱咐我的吗？”
柳东山沉思说：“该说的都说了，只是有一件事儿，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没叫准。”
永清问：“啥事儿，师傅。”
柳东山说：“就是你名字的事儿，你要入讲武堂，总得有个大名吧？用你的真名那大清，我又觉得不太妥当，你想啊，从讲武堂出来，你要真做了带兵的官，找九响枪报仇，别人会不会说你官报私仇啊！你要是没做带兵的官，那大清的名字弄不好也得传出来，九响枪，还有那个蒙面的人，知道你是那家的后人，你报起仇来恐怕多有不便啊！”
永清说：“这好办，我还用假名，不行的话，还用蔫淘。”
柳东山说：“蔫淘，这……这在场面上也叫不出口啊！”
永清说：“师傅，那你就给我起个名呗，叫啥儿名都行，最好随你的姓，这样儿咱们就成为真正的爷俩儿了。”
柳东山说：“不随我的姓，咱们就不是爷俩儿了？你呀，早晚得认祖归宗，叫回你的祖姓，别忘了，你们那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后人了啊！”
永清当然不会忘了祖宗，但从其内心讲，他是真想做师傅的儿子，师傅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把所有本事都传给了他，这个如山重的恩情，若能以儿子的身分去回报，他求之不得，况且他和师傅同样都没什么骨肉亲人了，这么多年两人就这样的相依为命，假如师傅成为父亲，徒弟成为儿子，对师傅对自己都是一种安慰。蓦地，他想到了什么，郑重地说：
“师傅，你不用再给我起名了，我想好我该叫啥儿名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曾给你的儿子起名叫柳如飞，可惜你还没等见到他，他就……师傅，我想好了，我就叫柳如飞。”
柳东山身子一振，半晌儿，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
“这……这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