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校长不无担忧地说:
“孩子,你这些话心里想想可以,或关起门来爷儿俩说说也可以,但千万别在外边说。
一个时代的变化,落到个人头上,即使是一粒尘埃,也会重如泰山。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有些人的灵魂翻不过墙,他们虽然曾是孙先生的追随者,但他们背叛成瘾,不惜分裂民众,摧毁信任和真相,良知下限永远在降低,从来不会上升,所以远离政治,沉默是金。”
彭开来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郭校长饶有兴致地问:
“你刚才谈到美国的西部开发,讲三样发明征服了蛮荒土地,给伯伯讲一讲,是哪三样发明?”
彭开来说:“是于先生课堂讲给我们的,美国西部先驱移民,虽是一些坚强不屈的硬汉子,可以使手边能得到的装置发挥最大的作用,但他们往往不得不在荒野中生活一年左右,才能使土地得以有收成,使土地适宜放牧。大片野草覆盖了西部大草原,它们的根像纠缠不清的线网深埋在泥土中。”
郭校长笑道:
“学生怕考,农民怕草,哪个国家都不例外!我猜这三样发明之一,应该跟除草有关。”
彭开来说:
“郭伯伯回答正确,第一个发明是迪尔钢犁。
十九世纪初期那种耕犁,对付不了美国西部大草原,坚硬的草地往往把犁折断,或是让铸铁制成的刀刃卡住拔不出来。
即便犁不损坏,开垦草地也需要十头或十几头牛才能拉动犁。
直到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后期,约翰·迪尔发明了用第一流光滑锯刃钢制成的犁,草原才适宜了耕种。
迪尔钢犁套上两头牛或两匹马,就可把那坚硬的土地翻动起来。”
郭校长说:
“这土地开垦出来种庄稼,肥是庄稼宝,无肥尽长草;五风十雨,五谷丰登。
这两句老话是说种庄稼离不水利和粪草,我猜另两项发明与此有关。”
彭开来笑道:
“郭伯伯这回只答对一半,一旦草地犁过又下了种,谁愿意看到庄稼遭牛群践踏呢?
可牛群又不是那么好对付,草原那么大,建栅栏的费用简直是天文数字。
1874年,约瑟夫·格利登取得了一种实用的铁蒺藜专利权,他发明的这种铁蒺藜号称‘比空气还轻,比酒还有劲,比尘土还便宜’,很容易就可以把它弄成围栏。
谁买得起多少铁蒺藜,谁就可以围进多大的土地,因这种强有力的铁丝网,可以把已经驯服的牲畜围在里边,并使那些野生的牲畜闯不进来。”
郭校长笑说:
“看来中国人的老话,不一定对外国人管用,我说对的那一个发明是什么呢?”
彭开来说:“这个是风车。”
郭校长惊讶道:“风车?”
彭开来说:
“对,风车!
美国西部草原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风又转动着风车,把深井下面的水抽上来,变成水槽或提桶(饮用)里的水,使成千上万亩干旱土地得以新生。
这种可以通过邮局买来的已拆成零件的风车,耸立在大草原上像岗哨一样,到处可见。”
郭校长说:
“一个不起眼的发明,有时可以改变历史的进程,这就是科学技术进步的力量。
花开在春天,读书在少年,孩子,珍惜光阴,努力学习,马靠奋蹄越山岭,人靠志气展才华。”
“郭伯伯的教诲,开来牢记在心。”彭开来迎着郭校长殷切的目光说。
为制作理想的刀口,郭校长从玉器店购进十几种粗细不同的金刚砂,爷儿俩像玉匠似的,一来一回,一推一磨。
这一磨数月,指甲被磨变形,指头磨得皮开肉绽,终于磨成所需刀口。
刀口大功告成,爷儿俩尝过黄连苦,更觉蜂蜜甜,欢欢喜喜连夜将天平装配起来。
可这凝结爷儿俩无数心血的天平,虽有灵敏性,但没有“静点”!
要组合这些零部件求得“静点”,这比造螺丝钉、磨玛瑙刀口还难千百倍。
“唉,真是想得到的事未必做得到,做得到的事未必想得到。无资料可参考,无经验可循,即使明如镜,终是隔一层,天平静点是我们难以迈过去的沼泽地,也许是一处绝境。”郭校长颇为沮丧,他己诚实到冷酷的地步。
作为一种能准确称量到0·1毫克的仪器,温度变化引起的空气对流、来自房门或窗户的气流、天平的移动等因素,都会影响物质称量的准确性。
如何确定天平在不载重和载重情况下的平衡静点,是一台标准精密天平的灵魂。
彭开来知道凭工作室简陋的条件求得天平静点,工作量大得惊人。
他对郭校长说:
“郭伯伯,您常对我们讲,科学求索路上宁可身冷,不可心冷。
伯伯的心是热的,小侄的心也是热的,这就够了,再苦再难我会陪着伯伯走下去。”
郭校长说:
“伯伯惭愧的很,有你青春活力作杖,伯伯再不感叹‘白发不随老人去,看看又上少年头’了。”
自此爷儿俩愈挫愈勇,二人以顽强的意志、惊人的毅力、百折不挠的精神,足足花了两年时光,终于成功制造出第一台由国人独立制作的万分之一化学分析天平!
消息传出,省城和外埠一些高等学校争相定货。
彭明章筹款让郭校长办起校办工厂――子云天平厂,所造天平从铭牌的写字、零件的镀、漆,厚玻璃的钻孔,以及盒子的着色等,无一不经过反复的实验和改进,力求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