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公爷,似乎没这个必要吧?咱们又没有参与徐弘基的谋逆,只是给他们送了一些钱粮而已。
到时候如果朱由检逼问,咱们就说是徐宏基逼着咱们干的,他能怎么着,难不成还能强行污蔑咱们通敌?
他就不怕传出去因其整个大明的动荡?
这些年南征北战的,多少人逼不得已被叛军逆贼逼着缴纳过粮?
他难不成还能把这群人全杀了?
我不信。
再说了,他朱由检不是已经将那些跟着徐宏基一起谋反的朝官都免了死罪吗?
既然他能免除那些参与者的罪,没理由对咱们这群平头老百姓下手吧?”
正阴着脸琢磨未来的徐有庆一愣,旋即一怒,“蠢货,你以为他朱由检放过那群朝官是好心?
那是他在收买人心,稳定南都!
要不然各府县现在能这么爽利的投降?
更何况,你真以为他是想放过那些人吗?
吏部郎中徐一范,兵部右侍郎梁云构,吏部考功司郎中刘应宾,兵部主事李犹龙。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你看看哪个上得了台面?
那些真正主事的不是死就是逃,这些留下来的都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边角料,杀了干什么?
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酷烈暴君吗?”
“额……”
顾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骂的一缩脖子,反应过来后,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火的低头低估了一声。
“就算这样,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又没有参与叛乱,给徐弘基捐钱捐粮也不是我们主动给的,是徐弘基下令征收的。
当时徐弘基势大,我们有什么办法,他总不能拿这点来要挟我们吧。”
“屁话,你家资几何?你的家资怎么得来的?经得起查吗?出海经商?让你出海吗?
太祖片帆不得下海的禁令你忘了?”
“这……”
顾麟生愣住了,他身边一直没吭声的左氏三兄弟也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猛地站了起来。
“不,不会吧,老公爷您是说……朱由检会以我等出海经商为名对我等下手?”
“你以为呢?难道你们忘了年前徐允帧他们怎么死的了吗?”
左国柱(左光斗长子)一愣,然后就是一个哆嗦,跟身边的左国材、左国棅下意识对视一眼后,脸色发白的重新跌坐在了椅子上。
“那按老太爷您的意思……我们逃?”
“那不然呢,留着等死?”
“可是去哪儿啊,照公爷您刚刚说的,如果那妖帝真的要对付我们,以他现在的威势,大明哪里还有我等的藏身之地。”
“大明没有,不代表海外没有,这么多年了,你总不会还天真的认为万邦皆蛮夷,唯有中原高的书呆子谬论是真的吧。”
“您是说……海外?”
左国柱有些迟疑,低头沉思良久,才有些不确定的抬头道:“可是公爷,我们只是商人,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去外番生存。
到时候去了藩国外域,一旦引起当地外番的觊觎,我们恐怕会生不如死。”
“是啊爹。”
这时,一旁被吼得不敢出声的徐本高也开口接过了话头,“咱们经商做买卖行,海上扮做海盗杀人截到也勉强能做。
可要是摆开阵势跟人一对一的打仗,爹,咱没那个本事啊……”
“你——!”
“你个废物!”
正准备跟左国柱说些什么的徐有庆被自家儿子这句话气了个半死,铁青着脸恨铁不成钢的对着徐本高踹了一脚,才呼哧带喘的怒道:
“这些不用你们操心,老夫已经联络了郑家的人,到时候自有他们照应的。”
“郑家的人?”
屋内几人齐齐一愣,而后脸色一变。
“老太爷,郑家现在还能信得过吗?万一……”
“放心吧,郑家显赫的是郑芝龙与郑森,可不是整个郑家,你们别忘了,郑家可不止他郑芝龙一脉。”
“老太爷您是说……郑家有人不满郑芝龙了?”
“呵呵,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顿时,顾麟生几人明白了,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决定。
“要是能拉拢郑氏傍身的话,出海外逃倒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这样一来,我等的生死就全靠郑家了。
而且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总有些不甘心。”
“事已至此,有些东西总归是要割舍的,谁让我们是丧家之犬呢,至于这里的家产……”
顿了顿,徐有庆眼一眯,长满老人斑的脸上猛地闪过一丝阴狠,“别人老夫不知道,但老夫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还从来没有白白拱手让人的道理!”
“?!!”
“敢问老太爷有何高见?”
“简单,老夫已经决定等联络好邓家后,就准备……”
…
与此同时。
浙江省,绍兴府,余姚县王府。
“……俞咨皋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来?”
此时,这座在大明士子眼中能跟山东孔府相提并论的文坛圣地内,王阳明曾孙,时任王家现任家主的王先进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
他身侧,除了一众他王氏本族的亲族外,还有同为余姚县豪族的余姚谢氏之主谢德。
以及嘉兴魏氏现任家主魏学濂(魏大中次子)、广信夏氏现任家主吴一璘(夏言外孙)。
听到王先进开口,谢德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也许是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已经有了决定吧。”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黑暗中开口回了一句。
而后,大堂内面面相觑的众人就在王先进满是不安的凝视下,重新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圈内人,所以,同出福建泉州的俞氏一族与郑氏家族(这是真的,历史上俞大遒跟郑芝龙这俩家伙都是福建泉州人,所以作者大胆猜测,当年郑芝龙麾下水师能那么牛比,很可能就有俞大遒家在背后做靠)暗地里是什么关系,他们自然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