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皇贵妃魏氏睁眼时，就看到万寿无疆的瓷碗</p>
是甜白釉还是白瓷？</p>
魏嬿婉并不清楚，她现在五脏六腑都烧的疼，像是万蛆跗骨，渴求一碗上瘾的毒</p>
“奴才给炩主儿请安”</p>
皇贵妃张着嘴，发黄的牙齿里能看见一点猩红的舌头，这是她垂垂老矣的人生最后的色彩</p>
是血的色彩</p>
魏嬿婉抬头，那张染血的面孔正在自己床边——是死了的进忠</p>
“啧啧”</p>
恼人的嘲讽的气音从他嘴里一点点挤压出来，魏嬿婉不用看也知道</p>
他这会儿正抱着手臂，歪着头，玩味的看着自己</p>
“你怎么来了”</p>
男人嘴角微微上扬，嘴唇形成个嘲讽的嘟态，像是对床上的女人如此狼狈表示幸灾乐祸</p>
也表示一些为数不多的心疼</p>
“奴才当然是给炩主儿请安，炩主儿这么快就忘了奴才，奴才可真是伤心”</p>
时至今日，魏嬿婉也说不出“我比任何人都想让你死”这话</p>
然而这话却从这个狗奴才嘴里又吐了一遍</p>
“您比任何人都想让奴才死，可是炩主儿，奴才瞧您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儿去啊”</p>
一只手托着魏嬿婉的下巴，轻轻抬起来，欣赏她垂垂老矣的容貌</p>
然而进忠眼里，她的容貌永远是凌霄花下那个明媚的嬿婉</p>
人比花娇</p>
“我很快就要死了吧”</p>
皇贵妃稍稍侧着头，像是依靠在进忠的手上，男人稍稍皱着眉，终究没舍得松开手</p>
拇指蹭过皇贵妃的脸，这张脸生了皱纹，被日复一日的蕈菇汤折磨的不成人样</p>
真好啊，如果能一起下地狱，做一回凶恶无脸的鬼怪，也算是生生世世的爱</p>
“当然，谁都有要死的时候，正如同您那天赐死奴才，是一个道理”</p>
依靠在男人掌心的皇贵妃笑了笑，眼里突然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凶光</p>
“我昨夜梦见了，我过往这些年，是怎么一步一步，从小小宫女爬到皇贵妃”</p>
进忠挑眉，他爱听自己参与嬿婉人生的故事</p>
然而床上垂垂老矣的女人眼里凶光更狠，她拖着身子，从床上下来，在房里走来走去</p>
形如疯魔</p>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有太多的为什么”</p>
她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抓住进忠的衣服，疯疯癫癫</p>
她曾婉转唱出昆曲的喉咙嘶哑如老鸹</p>
“我不明白啊！乌拉那拉，乌拉那拉，蠢钝如猪，为什么她还能……”</p>
“炩主儿，皇后乌拉那拉氏，已经死了，抹去宫中一切史料记载”</p>
进忠的脸上勾勒出奇妙的颜色</p>
“死的很彻底”</p>
皇贵妃听的彻底，站在房间里癫狂大笑</p>
“那当年，给皇帝下药做局，皇帝为何不处置她，是有什么老天在帮她吗！”</p>
“为什么！”</p>
魏嬿婉无端想起曾经的孝贤皇后，曾经的纯惠皇贵妃</p>
一个二个，但凡和乌拉那拉氏沾边，就会被海兰那条疯狗咬死</p>
而对乌拉那拉好，就没有好下场</p> 老天啊，她身上是有什么降头光环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