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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柳暗花明遁地道54(2 / 2)

少冲早已想好,假意归顺徐鸿儒,趁他不备近身挟持他,逼他放众人离开。哪知出门第一眼便看见徐鸿儒挟持着美黛子,一只手虚掐在她的喉咙处,忙道:“快拿开你的脏手,敢伤害我黛妹,我定搅得你闻香宫天翻地覆。”

徐鸿儒一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少冲兄弟豪气干云,而且也有这个能耐。但只要你不耍花样,我哪敢伤害你心上人。”

美黛子道:“少冲君,你不用管我,带上你的灵儿妹妹快些离开这里吧!”

少冲道:“不行,我不能眼看着朋友受难而不顾,何况你身陷险境,我也不会放心离开。”

美黛子还待说什么,徐鸿儒道:“既要救朋友,又要救相好,就算你本事通天,也没办法兼顾吧。”

少冲一想也是,何况自己本事并没有通天,眼下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黛妹就有可能命丧魔掌、香消玉殒,口上道:“我有一个折衷的法子,你将他们都放了,你当你的教主,我力劝他们都不来阻挠。如何?”

他边说边向徐鸿儒走近,盘算着如何出其不意将黛妹救下来。

徐鸿儒想了想,道:“这法子不错,可是你如何保证,他们会听你的劝,不来阻止我继位?”

少冲道:“倘若他们油盐不进,我便设法拖延,大不了用些下三滥手法,总之要他们不能破坏你的登基大典,而一旦你登了基,他们再怎么闹也终归无用了。”

徐鸿儒道:“也好,你带我找到圣境,我再放他们如何?”少冲道:“你徐鸿儒反复无常,不讲信用乃路人皆知,还是你先放人,我再带你去找圣境。”徐鸿儒一笑,道:“你就很可信么?到时你们都逃之夭夭了,我又去找谁?”

这时十三太保中的何九过来说道:“左护法,一炷香时辰已到,炸还是不炸?”徐鸿儒对他道:“先等一等。”对少冲道:“如今的形势是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你没有价钱好讲,识相的赶紧带我们找到圣境,然后带着你的女人远走高飞。陆鸿渐、萧遥这帮人无论如何都必须死!”

少冲道:“假如找不到圣境呢,又当如何?”他说这话时离徐鸿儒尚有五步之距,四大金刚怕他于徐鸿儒不利,都冲上前手持兵器隔在二人之间。少冲要救美黛子,必须突然发难,一招制敌,但要同时料理这四个胡人,稍有差迟,黛妹性命不保,看来得另寻时机了。

徐鸿儒道:“我早就知道萧遥这个疯子骗我,闻香宫根本就没有什么圣境。你就亲手点燃炸药炸死他们,我一样的放了你的女人。嘿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少冲兄弟与莲花圣姬的故事必定在江湖上传为佳话。人们只会说,少冲大侠是个多情风流种……”

少冲回头见密室门口堆满了雷管炸药,数步外有人拿着引线和火把,只要徐鸿儒一声令下,那人便会点燃引线,将室中之人炸得尸骨无存。他想了想道:“我少冲今日被逼无奈做下错事,将来他们一定会说我见色忘友、背信弃义,与其背负骂名,不如现在就让他们闭嘴……”说到“嘴”字,突然闪身退后,抢起那人手中的火把,点燃他手中的引线。

其时寝宫室外挤满了徐鸿儒的人,未得徐鸿儒点火的命令尚未退到安全之所,谁也没想到少冲真的会亲手点燃炸药,被缚了双手还行动自如,而且说点就点,没有半分犹豫。眼看着引线火花四射,威力无比的雷管即将爆炸,首先想到的就是逃命,都慌不迭向门口奔去。

徐鸿儒全然出乎意料,心想少冲这般做法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所有人都同归于尽,但其时局面失控,人们呼天抢地冲出来,无人敢上前阻止。他抓着美黛子向前数步喝令少冲道:“赶紧灭了,否则我一爪要了她小命!”

少冲一时犹豫起来,却不料角落里飞出一支点燃的雷管,那雷管引线极短,尚未落地便炸了开来,顿时室内数人倒地。

余者更加慌乱,没命价冲向大门,却将大门堵住,交相踩踏,有的竟被自己人踩死。徐鸿儒本想利用手中的美黛子逼少冲灭火,哪知他铁了心要同归于尽,竟然抱起大捆雷管冲出室来,回头看连四大金刚也逃得没影了,唬得丢下美黛子拔腿便走。

少冲用尽全力将雷管抛向空中,合身扑向美黛子一起滚入花丛,刹那间一声轰鸣,雷管在半空中炸响,冲击所及成片房屋轰然倒塌,顿时销烟弥漫,瓦片横飞。

少冲有一阵子大脑空白,耳鼓嗡嗡作响,等反应过来时才见自己和黛妹被砖块瓦片埋了半截,急忙挣脱出来探看怀抱中的黛妹。只见她秀眉紧蹙,双目紧闭,急得他忙掐人中,她却扑吃一笑睁开眼来,笑盈盈盯着少冲。

少冲问道:“你没事吗?”美黛子道:“能跟少冲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是值了。”少冲道:“刚才确实危险之极,但我别无他法,只有赌上一赌,就赌徐鸿儒怕不怕死。如果他不怕死,又知道我对黛妹之情,岂舍得让你一起炸死,非要与我同归于尽,我反倒会熄灭火星。”

美黛子道:“姓徐的恋栈权位,他比谁都怕死,他还是个好色之徒,但怎会明白情比金坚,爱一个人是不会让他受丝毫伤害的。”少冲道:“但倘若我失了手,真的害死了你,你会怪我吗?”美黛子舒眉一笑,道:“我倒真的希望少冲君失手,除了你,活着了无生趣,能死在少冲君手中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少冲捂着她的小嘴道:“小傻瓜,不许说死不死的,我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美黛子捧过少冲的手掌轻轻吻了一下,放在自己脸上来回摩挲,意态缱绻,生怕少冲离开似的。少冲又道:“我困身密室,是不是你求徐鸿儒留我一命的?他如何肯听你的话,没有立即点燃炸药?”美黛子道:“你别问那么多了,就一直这么抱着我好么?”

二人四目相对,说着绵绵情话,浑然忘了周围之事。忽听得刀梦飞道:“少冲兄弟快走,找到地道入口了。”少冲方才如梦方醒,拉起美黛子道:“跟我走吧!”

美黛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挣开少冲怀抱,道:“我还有事没做完,不能离开。你放心,我自有脱身之道,此间事了,我一定会来与你会合,从此天涯海角,一切随你。”说这话时已快步奔入销烟之中,声犹在耳,人已不见。

少冲尚在担心美黛子的安危,徐鸿儒的人又大呼小叫围拢来,刀梦飞拉起他便走。

地道口位于香案前,原来机关就在案前的剑架上。萧遥等人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其时听说少冲点燃炸药也是吃惊不小,但很快明白他意在逼开徐鸿儒一伙,一听炸药炸响,立即打开室门冲出来,立即按照地图指示寻找入口机关。也担心武名扬的地图有假,所谓的入口并不存在,要想逃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没想到很快便找到了机关,按下机关,地面竟弹起一个翘板,露出一个地道口。这入口虽不算隐秘,但没有地图指示,在偌大个闻香宫犹如大海捞针,难怪徐鸿儒没有发现。

却在此时寝宫外杀声大作,已有数名宫卫攻了进来,都大元、猛似虎等抵住厮杀,宫卫源源不断的冲了进来。陆鸿渐便命狗皮道人、担担和尚用室中桌椅做了抬简易坐轿,将教主遗体放入轿中抬起,一行人挨个进入地道。陆鸿渐命刀梦飞在前探路,都、猛二人抬轿,自己与猛似虎押后。余人也不知那地道通向何处,但眼下别无避处,只好听从陆鸿渐之命钻入地道。众人刚走不远,忽听一声剧响,地道口塌了下来,堵了个严实。地道里顿时一黑,宫卫也被隔在了外面。原来陆鸿渐发现还有未炸的炸药,便用来堵截追兵,但这一炸也断了自己的退路了。

众人中有火摺子的忙晃亮了照明,地道下行约有十级便到平地,遇一铁门虚掩,门后又是一条甬道,那铁门既厚且重,背后有栓。众人待栓上铁门,才大舒了口气,心想若无千斤炸药,这门绝难打开,够让徐鸿儒折腾半天了。

虽堵了后面了追兵,但这甬道通向何方,前方会不会是陷阱,却是未知之数,众人仍不免惴惴。

欧阳千钟哈哈笑道:“这一回叫做天无绝人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九仙溜之大吉,留下徐鸿儒梦中捉爹。”大步走在前面。

这时忽然坎坎之声震耳,连整座山也一起颤抖,仿佛有一巨人,正持斧敲打着地道一般。众人怕又是什么机关,更觉恐惧,但地道中路径错踪复杂,一步踏错万劫不复,也只有紧挨着一步步向前探去。

空空儿虽然胆小,却不愿灵儿恐惧,一边对灵儿好言安慰。这时忽然声音大作,由远及近,似有什么野兽扑了过来。众人吓了一跳,各持兵器戒备。打火把定睛一看,只见地道砖缝间爬出大批蝎子、蜈蚣、蚂蚁之类毒虫,犹如潮水般涌来。

八仙久经经江湖什么毒虫没见过,却没一次见过如此之多的毒虫,急忙快步往别的路退走。但很快众人已被毒虫包围,刀梦飞、欧阳千钟在前火攻开路,饶是众人艺高胆大,也是心惊胆颤。

不知不觉出了地道,来到一个山谷中,四周暮色四合,漆黑一片。眼前唯一一条崎岖道路不知通往何方。众人无不纳闷,入地道时还是辰时,也没过多久怎么就天已尽黑了?

众人没走多远,但见前方一方高台矗立,藤蔓丛生,台下立一石碑,碑上十六个字迹赫然入目:“封神台上尸积如山,逐鹿原里血流成河。”旁边一株桃树,上可参天,干大枝密。桃树如此之大,世间罕见,相传桃树有辟邪之功,别处遍地虫豸,此处竟无其踪迹。

众仙脑海中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名字:“万虫谷”。万虫谷系闻香宫旁边一处幽僻的深谷,谷中饲有毒虫猛兽,设有处置罪人的刑场。此谷如一竖井,四面根本无路可通,那些罪大恶极之人被处死后直接从悬崖上抛下去喂食虫兽,就算那人侥幸逃过屠刀,也难逃虫兽之口,更无法从四面封闭的深谷爬出来。

欧阳千钟骂起自个儿来,道:“他奶奶的,都怪俺不会带路,到了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众人趋避途中不免遭虫蝎误伤,或吸入尸毒,奔上高台得以喘息。陆鸿渐道:“从来不曾听说万虫谷有如此多尸虫、尸蝎,这定是姓徐的施的妖法。”众人一听皆大骂道:“徐贼殄灭同门教友,此行捉住他,定要他受万虫噬身之刑。”

灵儿这时缓过神来,嘲弄众散人道:“大话别言之过早,别还没见着徐三儿,咱们先葬身这万虫谷里,成了这万虫腹中之食。”众人一听嘿然无语。

半晌却听货担翁连道:“奇怪!”众人深知货担翁惜字如金,向来不说闲话,似乎所道非关虫蝎,刀梦飞问道:“老爷子,眼前怪事不消你说,难道你又发现了别的怪事。”货担翁点头道:“这高台,似乎便是我教废弃已久的祭台。”萧遥一听也若有所忆,道:“听闻本教有一处祭场,专以活人生祭,一次祭祀,牺牲上千活人。自第十三代教主竺大师掌教,废弃了生祭仪式,代之以盂兰盆会。那祭场莫非便是此处?”众人一听乃生祭活人的古祭场,又惊又疑的四外张望,此时山风吹来一阵浓烈血腥之气,有人发现风来的方向尸体成堆,不免惊声尖叫。欧阳千钟道:“大风大浪过来之人,还怕死人么?”打着火把向彼处走过去,亮光照处只见尸积如山,上不见顶,左右不见边,头颅整齐向外排列,一个个脸上表情狰狞,怨气冲天,有的口滴鲜血,似新死未久,有的糜烂见骨,尸虫乱钻。瞧服饰大多是闻香宫中的侍卫,有的是职位颇高的传头、旗使,欧阳千钟这一照,唬得后背直冒冷汗。

跟着余人也睹此尸山,俱震憾不已。空空儿恐惧万分,张臂欲护灵儿,灵儿却往少冲怀里钻去。

这时脚下忽然晃动起来,似乎台下埋有千千万万死尸,此刻皆活了过来,要从台下钻出来一般。

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无数手臂爪子朝他们抓去。瞧那些手臂爪子皆是老树枝条,活动如手,生有倒刺,利比尖刀;树枝间竟挂满了人头,个个张牙裂嘴,瞠目怒视,暗自惊骇:“这株老树修炼成精了,被它抓去岂有活路?”欧阳千钟躲闪不及,被抓去身悬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吓得魂飞天外。刀梦急忙一记飞刀掷过去,正中枝干上,噗哧见血,指爪便松,欧阳千钟坠地得救。

众人没想过此处竟比台下还要凶险百倍,忙不迭向台下退走。来到台下,空空儿叫道:“我的妈呀,这不是见鬼了么?”只见台下来时的路上竟也堆满尸体,有的头已断尚在奋力爬动,有的被剥去了表皮,全身血污,兀自踽踽。不远处一个白衣宫装妇人,披头散发朝这边走来。萧遥惊道:“这是伥鬼,借尸还魂来啦!”

更远处巨大声响传来,瞧情形当是无数尸虫、尸蝎嗅到了这边的血腥之气,连仗也不打了,欲潮涌而来大快朵颐。如此之多的虫蝎覆身而过,一只一口,也可将诸人血肉之躯啃噬得骨头也不剩。

众人身处台阶之上,上有树妖,下有伥鬼毒虫,一时之间六神无主。陆鸿渐突发英雄豪气,吼声道:“他奶奶的,歪门邪道能奈我何?”一人当先,手脚并用,将尸体掷踹开去连成一线,仿佛筑堤一般,众人见此法暂可挡虫蝎大军潮来之势,便也如法而施,力小的在前寻路,力大的多扛几具断后。

众人戮力同心,终力杀出一条血路来。虫奔之声渐远,但那白衣伥鬼始终不即不离跟在后面。萧遥脸色肃然,道:“伥鬼已跟定咱们了,千万不可回头,谁回头便要做她的替死鬼。”吓得空空儿屁滚尿流,祝灵儿也晕了过去。萧遥向少冲道:“少冲兄弟,你身具天眼神通火眼金睛,可看出这是否是徐鸿儒布的迷阵?”少冲摇头道:“惭愧!在下这双眼睛时灵时不灵,加之毒气侵体,三昧混乱,比常人还要不及。”萧遥脸色更加难看,自言道:“夜半正是阳衰阴盛之时,又是地处阴尸之地,极易受外邪入侵,徐鸿儒正好趁虚而入,施展他的迷魂大法。如何破解本先生也无能为力,罢了,罢了,咱们怕要命丧于此了。”

欧阳千钟骂道:“他奶奶的,咱们是不是闯进阴遭地府了,怎么如此多的大鬼小鬼,吊死鬼,无头鬼,这个乱发遮脸,看不见脸孔,也不知是个美女鬼,还是个丑鬼,抑或根本就没有脸……”空空儿哭着嗓子道:“还有没有脸的鬼啊。”刀梦飞在旁道:“没有脸不算吓人,就怕她虽然有脸,却没有眼孔、鼻子,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口来,舌头比身子还长,勾住人便往肚子就送去……”空空儿捂住双耳道:“别说了别说了,快叫徐三儿把她收了回去,空空儿给他磕头。”刀梦飞道:“空空儿真是越老越是天真,徐三儿要咱们死,你磕一万个头也没用了。”

陆鸿渐一听徐鸿儒之名怒气横生,道:“我就不信这个邪,瞧瞧我这招‘钟馗打鬼’!”一个鹞子翻身到了那伥鬼身后,也没见她转身,仍然是正面朝着陆鸿渐,陆鸿渐心下疑惑:“前后都是一个模样,真是邪门!”一边催动掌力向她攻去,惧其无常,不敢近身。伥鬼身若飘絮,并无着力之处。陆鸿渐凝身收掌,伥鬼却也站立如旧。陆鸿渐怒发冲冠,掌出如电。伥鬼被他掌风带得东倒西歪,却似乎毫发无伤。

萧遥叫道:“陆护法,男不与女斗,人不与鬼斗,咱们别管她啦。”陆鸿渐脾气虽暴,却也粗中有细,料想鬼非人,岂能以常理论之,倘失去理智,便是中了徐鸿儒的诡计,当下收了掌法,向伥鬼喝道:“我已识破你的真面目,再来罗皂,定打到你魂飞魄散,难以投胎。”此话既是恐吓伥鬼,也是警告背后捣鬼的徐鸿儒。也真奇怪,他喝声刚止,那鬼竟消失不见。

陆鸿渐心中暗笑,过来与萧遥等人会合,道:“徐鸿儒的雕虫小技何足道哉?任他耍甚花样,咱们便以六字诀回他:不看、不闻、不理。”

众人闻言甚觉高深,皆想:“不看、不闻、不理,说起容易做起难,譬如鬼怪加害,难道视作不见,不理不睬么?欧阳千钟险些惨死树妖之手,莫非只是幻觉?这其中风险太大,到了性命关头还得慎重。”

萧遥细细一想,如有所悟,道:“不错,徐贼的迷魂阵法既然无法破解,咱们便不去破解。两眼所见是假,两耳所听也是假,皆是迷人心智之把戏,若以假当真,便是庸人自忧,自讨苦吃;若不以为意,固守本真,自然云开雾散。”

货担翁暗自佩服:“陆鸿渐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为人机警睿智,处事举重若轻,从一个无名小辈坐到护教法王的位上看来绝非幸致。”

众人平定心神寻路,但见不知何时已进了一片沼泽之地,刀梦飞怕有泥淖陷阱,在前以刀探路,荒烟蔓草间偶见恶鬼凶魅,近看皆为石刻雕像,瞧模样极似白莲教历代护教法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什么迷阵。

这时一阵异香飘来,沁人心脾,众人虽怕敌人放毒,但那香气实在太过美妙,又不自觉多闻了两下。

寻香望去,不远处沼泽地里长满红花,看来土肥泥沃,滋养那红花茎粗叶大,花色绚烂,花间流声潺潺,似有溪水,走近一看水色皆鲜红似血,腥臭扑鼻。

欧阳千钟无名火起,道:“这花定有古怪!”连根拔出一大把,却见根泥赤红,如同血肉,茎中浆汁也如鲜血。欧阳千钟本想尽皆毁去,瞧着满手血污竟自呆了。

萧遥道:“看来这里便是那石碑所言之‘逐鹿原’,此处千百年来死人无数,血成水,肉成泥,长出鲜花芜草。”

众人一听,皆想这片大地乃死尸淤积而成,那得死多少人啊,除非此处乃兵家要地,天天都有仗打。华夏大地烽烟时起,似乎从未止息,战争犹如绞肉之刀,无数生灵涂炭,曾经活生生之人犹如沧海浪花,一闪而过,血肉之躯化作大地尘埃,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为这沼泽地供肥添料,连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一念及此,不由得心寒意冷,万念俱灰。

众人尚在抚昔追古,陆鸿渐忽然回过脸来朝着众人道:“咱们回去吧。”萧遥一惊,道:“陆护法这是要咱们回哪里去?”陆鸿渐脸色阴冷的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众人相互对望,心道:“陆护法这是怎么了?”

货担翁内功深厚,头脑较之诸人清醒,见陆鸿渐意似放弃征讨徐鸿儒,双臂一张,挡住他道:“陆护法难道怕了徐鸿儒不成?”陆鸿渐双目精光大盛,道:“怎么?你要抗命?”货担翁道:“老夫本以为陆护法乃真英雄,扶大厦之将倾,定能力挽狂澜,没想到老夫还是看走了眼,你本就是一个山野村夫,见识短浅,胆小如鼠,徐鸿儒布了一个迷幻之局便把你唬得掉头而回。”

陆鸿渐怒道:“老匹夫,你也别自命清高,你这许多年鲜有露面,露面便冲着教主之位而来。”

货担翁一惊道:“什么?”

陆鸿渐道:“你九散人行挑拔离间之能事,让我与徐鸿儒两虎相斗,嘿嘿,螳螂捕蝉,麻雀在后,真是狠辣!”说到最后,陆鸿渐青筋暴起,右边手袖鼓胀而起,左手也蓄足掌力。货担翁笼手傲立,似不屑与战。没想到陆鸿渐说打便打,一掌拍中货担翁前胸。货担翁连退数步。

九散人忙上前隔在二人之间,陆鸿渐冷目电射,盯着众人道:“你们一块儿上,陆某何所惧哉?”

猛听欧阳千钟放声狂笑,在这一片死寂中甚是诡异。刀梦飞道:“牛皮大哥,你笑什么?”欧阳千钟却指着众人道:“俺笑你们一个个没有好下场……”又指着一朵朵红花道:“此为老匹夫之头颅,此为萧先生之头颅,……嘿嘿,刚好九颗,还有陆护法……”说着话向陆鸿渐走近,手要去摸他脑袋。

陆鸿渐冷冷瞧着他,也不知他是真疯还是装疯,掌力蓄势待发。

刀梦飞等人也是代他捏一把汗,忙上前把他拉开道:“牛皮兄,你中邪了么?

少冲走上前道:“陆护法、欧阳大哥都中了邪术,你们最好把他二人制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九散人尚在将信将疑,陆鸿渐指着少冲道:“五宗十三派在我们之中安插有奸细,那个人便是你!”挥掌便向少冲攻去。少冲突然张臂向天,头发上指,五官易位,跟着全身衣衫爆裂,露出虬实的胸膛。陆鸿渐这一掌拍过去,力道尽数反击回来。陆鸿渐一呆之际,少冲向他双掌齐出,雷霆之力滚滚而来。

九散人本已昏乱,这下更不知该帮谁了。一边猜想陆护法中邪,一边也疑心少冲来历,见陆鸿渐与少冲斗了个难分难解,心想他们最好两败俱伤,对众人便不会有所危害。

狗皮道人忽然诡笑一下,对货担翁道:“老匹夫,你藏得好深啊!”刀梦飞在旁道:“老匹夫做了教主,也到咱们九散人出人头地了。”

货担翁道:“你们也以为,老夫征讨徐鸿儒,便是为了夺教主之位?老夫早已淡泊功名,不过眼下,……倒也不无不可……”他说到最后连自己也吃惊不小,抚胸平定内息,心想:“我货担翁自负才学,最多对护教法王之位有过念想,何曾有僭位教主的想法?怎么会说出来这般话来?”

却听萧遥道:“如今教主生死未卜,你们便生非分之想,就是教主不幸遇害,教主之位也轮不到你货担翁。”

狗皮道人忽然又诡笑一下,道:“不错,皇帝人人做,今日到我家。教主之位嘛,萧先生也坐得。”

刀梦飞、烟花娘子、担担和尚都面有喜色道:“咱们也可以么?”

只空空儿愣愣的瞧着众人道:“你们都疯了么?咱们来除徐三儿的,徐三儿还没除,你们便争着要做教主了?”

狗皮道人再次诡笑一声,道:“可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教主之位却只有一个人坐得。贫道适才得到神示:只有以鲜血浇灌血魔花,以肉体堆垒封神台,才能找到去闻香宫的路径。也就是说,咱们之中,必须要死人,死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即为真英雄真豪杰,便可登上封神台,入主闻香宫。”

他话音刚落,闻者兵器尽出,见人便杀。萧遥不会武功,立被砍于血泊之中。

空空儿见众人翻脸无情,大打出手,甚是骇异,但因祝灵儿昏迷不醒,搂着她也只有干着急而已。

却在此时,一个蓝袍汉子飞步而来,手起一掌,打在狗皮道人顶门之上。狗皮道人顿时委顿倒地,打斗中的众人皆眼前一黑,不省人世。

待他们醒来,已是天色将曙,只见眼前置身一个山洞中,认得那蓝袍汉子是逍遥谷谷主南宫破,方知为他所救,皆感大德。陆鸿渐等人不免质问他何以独闯白莲教禁地,南宫破道:“久闻闻香宫奢华富丽,而九顶莲花峰险不可测,在下一念好奇,并无他意。昨夜混过鬼门关,正见到诸位误入迷局,这位道兄为妖魔附体,故出手相救。”他说的道兄,正是狗皮道人。

原来众人在万虫谷所遇大都是迷魂幻象,因中尸毒,又积尸地阴气甚重,未能勘破,少冲天眼失灵,看不出眼前究竟是迷魂邪阵还是妖异怪象,但陆鸿渐、欧阳千钟前后性情大变,乃中了邪术之故,却看得一清二楚。原来众人自闻了那血花香,都觉心慌气促,但似并无大害,一时并未在意,而陆鸿渐中毒在先,元气尚虚,又逞强不食人肉,奔走中已被尸虫钻入体内,那血红花花香特异,虽非剧毒,却能诱发幻觉。

陆鸿渐魂灵出壳,只见金光万道,祥云朵朵,鸾凤齐鸣,笙歌迭奏,白虹经天,龙车东来。莲花老祖携十八高贤光降,训斥他道:“陆鸿渐,五宗十三派正要攻打莲花峰,你不好好护教守教,却要与同教兄弟豆萁相残,争夺教位,你知罪么?”陆鸿渐辩道:“徐鸿儒胡作非为,置我教于水深火热之中,又将篡夺教主之位,害死更多兄弟,弟子无意教位,原打算先讨伐他再对付五宗十三派。”莲花老祖道:“徐鸿儒未篡王好贤之位,何来讨伐?就算真的发生,事有轻重缓急,目下五宗十三派攻打在即,倘为其覆灭,这教主之位争来又有何用?本座常感痛心者有二:一者痛心人心常怀私欲,且眼界狭小,为蜗角之地,蝇头之利,不惜兄弟相煎,骨肉相残;二者痛心世事兴衰,轮回相替,而人间净土终是空中楼阁、镜中花月。本座与十八高贤创立本教之宗旨,乃是救人济世。救人者,超脱苦海也,济世者,早成人间净土也。创教伊始,百废待举,尚能奉行正道,共渡时艰,教业一派欣欣向荣,到了后世却放纵私欲,争权夺利,兄弟相残,那救人济世倒没见人去做了。白莲教也成了为非作歹,蛊惑人心之魔教,如此下去,败亡只是迟早之事,诚可痛也!”陆鸿渐听了大是拜服,暗想莲花老祖显灵垂训,发人深省,白莲教历经宋元明三朝,迄今四百余年,教中兄弟一百年为朝廷所杀,另三百年却在自相残杀,每到教主易位,便是派系清洗、血腥屠杀之时,诚如王朝迭代相替,流不尽英雄之血,正应了那碑上之语:封神台上尸积如山,逐鹿原里血流成河。如此至理名言绝非徐鸿儒那龌龊小人说得出来。他不知徐鸿儒曾为残灯法师座下弟子,能说几句禅语警言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卖弄玄虚,却已让陆鸿渐毫无怀疑。陆鸿渐便请示道:“弟子驽钝,如何解除内忧外患,还请老祖训示!”莲花老祖道:“吾有四字真言,你且谨记:安内攘外。安内者,捐弃前嫌,戮力同心,铲除内奸,清除身后黄雀;攘外者,共御外敌。”说完这话仙乐声起,老祖携十八高贤驾祥云而去。

陆鸿渐听了顿感眼前一亮,明白老祖所言,是要他攘外先安内,与徐鸿儒合力抗敌,方能保白莲教大业。他把“内奸”认作少冲,“身后黄雀”认作货担翁,因此大打出手。而此时方知受徐鸿儒妖法误导,甚感惭愧。

欧阳千钟自拔了血红花,眼前顿时现出一口大缸,酒香袭人,他顿时大乐,奔上前纵身跳入酒缸,咕咕咕喝了个大饱,却发觉身子胀大如牛,只有头伸得出去。再看外面走过来一鸡一犬,一马一猴,鸡头是狗皮道人,狗头是刀梦飞,马头是萧遥,猴头是空空儿,飞过来一蜂,蜂头是烟花娘子,跑过来一鼠,鼠头是担担和尚。货担翁与陆鸿渐也没了身子,只有头颅酣斗,齿牙互咬。见了这般怪象,神智顿时为之错乱,直到破除迷魂阵法,仍然语无伦次,笑骂无常。众人虽为之叹惋,也不知如何疗治,只有等他慢慢复原。

余人也或多或少受伤,尤以萧遥受伤最重。回忆昨夜经历,犹如一场噩梦。想起因教主之位竟起争斗,俱各感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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