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到医院，商陆全程跟着。
季瑶中途醒过来几分钟，但神志不清，吐了几口血，脸色变得比纸还白。
她嘴唇颤抖地呢喃着什么，褚修辞凑过去听了听，诧异的抬起眼看向身边的商陆。
商陆道：“把她的头侧过去，别让她呛到。”
他的脸色比季瑶的脸色看着还惨白，像是沉珂难愈，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吊着最后一口气，死撑着什么。
但他的表情却很平淡，像是个搭坐顺风车的人，语气显出几分冷漠。
褚修辞将季瑶的脑袋往旁边偏了偏，随后又看向商陆，后者眉眼耷拉着，纤长漆黑的睫毛在卧蚕处垂下一片阴影。
像是恶魔闭着眼，压着翻涌的恶念。
褚修辞道：“她在叫你。”
季瑶难受地蜷缩成一团，小声呜咽起来，声音也愈发清晰：“商陆，我疼……”
商陆红了眼眶，对霍无咎说：“再开快点。”
霍无咎没做声。
车子开的飞快，一到医院，便有医生在门口等着了，直接把季瑶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外，褚修辞满身都是血迹，像是案发现场的当事人。
商陆站在抢救室门口，雕像般一动不动。
季瑶很快就被推出来了。
医生道：“过度饮酒加上烈性药物刺激导致的胃出血，幸好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大碍。不过之后要注意饮食，别再让胃受刺激了。”
季瑶被送进病房，霍无咎和褚修辞都进去了，但商陆没进去。
他倚在走廊的墙上吸烟。
神色淡淡的。
房间里，褚修辞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又仔细看了看季瑶的眉眼，扭头问霍无咎：“无咎，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
霍无咎道：“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褚修辞唏嘘不已。
“我找了这孩子挺久的，没想到她一直就在身边，缘分真是奇妙。”
照片里的小女孩虽然脸庞脏污，但眼睛鼻子，许多地方和季瑶都能对上，只是他从来没把季瑶和那个脏污的小丫头联系起来。
思及此，褚修辞好笑道：“难怪我总觉得季瑶有些粘我，以前我还一度以为她喜欢我呢，真是的，她怎么从来不跟我提这事儿？”
霍无咎朝门外瞥了一眼，“小女孩爱面子，怕你知道她就是以前你接济的脏小孩吧。”
褚修辞失笑：“我又不会嫌弃她。”
“嗯。”霍无咎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会儿，道：“你帮我在这里陪她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褚修辞闻声应好。
霍无咎走出病房，顺手把门关上，来到商陆面前，提醒道：“这里是医院，别抽烟。”
“抱歉。”商陆笑了下，随手灭了烟，扔进垃圾桶。
随即问：“她睡的安稳么？”
霍无咎语气冷淡：“你不会自己去看？”
商陆扯了扯嘴角，“褚修辞在呢，我看什么看，看了作气。”
霍无咎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一层都是病房，没几个病人，走廊里空旷明亮。
霍无咎左看右看，还是不喜欢商陆。
“老实说，如果季瑶嫁人，我不希望她嫁你这样的人。”霍无咎开口就是扎心的话。
商陆哼笑，“我知道。”
霍无咎又说：“但你是她自己选的人，你俩真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商陆：“多谢舅舅成全。”
霍无咎：“……”
看吧，这就是他不喜欢商陆的原因。
这小子从小就阴阳怪气，八百个心眼子，让人看不透。
霍无咎道：“知道我姐为什么要把季瑶的过去抹得干干净净么？”
他这话题开的突兀，但商陆没觉得什么，霍无咎也没有慢慢跟他谈心的心思，近乎冷酷地将季瑶那些被封存的过去摊开。
“季瑶是怎么长大的呢，很小的时候被一个普通的家庭收养，养父酗酒赌博无恶不作，把自己老婆关起来调教殴打，对她这个养女当然也没有半点怜惜。季瑶天生倔强，为了驯服她，她养父把她扔进水里面折磨。”
“后来他养父为了钱把她卖去黑市给一个老变态糟蹋，她养母当着她的面把她养父杀死，一把火烧掉一切。那时候季瑶10岁，亲眼看着养母杀人放火，站在马路对面看着火灭才报警。”
“她被送到孤儿院，因为性格孤僻被那里的人孤立。有一天孤儿院一个女生被人强奸，她拿刀去捅伤对方，最后因为那人有权有势，事情不了了之，而她却因此得罪权贵，被人报复。”霍无咎冷笑了声，“十几个男人把她拖进野草地里想欺负她，她向人求救，但孤儿院的人没人敢帮她，都怕自己惹上麻烦，更何况，大家本来就不喜欢她。”
霍无咎下意识摸到烟，手却颤抖着，怎么都放不进嘴里。
霍无咎道：“褚修辞救了她，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那是第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是那么多年里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把她从一个孤僻厌世的人变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季瑶，你说她该不该喜欢褚修辞？该不该对他念念不忘？”
商陆咬着烟，嗓子发哑：“该。”
“她跟她妈妈一样，认定谁就是一辈子的事，过往的人事物总要时间去淡忘，你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趁早离开。”
商陆：“我知道。”
霍无咎起身，拂了拂衣角，就打算走了。
这时候褚修辞从病房里出来，接了个电话，神色温柔的很。
挂了电话后，他看见走廊里的两人，便径自走过来，未语先笑：“商陆还没走呢。”
商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嗯了声。
那眼神复杂之极，嫉妒有之，羡慕有之，还有几分让褚修辞习以为常的敌意。
他知道商陆不喜欢自己，这也没什么，纵览身边那么多人，商陆就没几个看得顺眼的，反正他看谁都不顺眼。
褚修辞自觉年纪长他几岁，看商陆就像看弟弟，并不在意他的冷淡。
转头对霍无咎说：“阿南一个人在家无聊，我得先回去了。”
霍无咎知道他多在乎薛南，眼下季瑶的情况也稳定了，便点了点头。
褚修辞冲商陆点头示意，便要离开，刚走了几步，想起什么，笑着问：“嗳，商陆，你跟季瑶什么关系？” 从饭店到医院，商陆全程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