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银丝边眼镜复又戴回面上,许是气质加成,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能叫他做得观赏性十足。
全蓁仍旧被他拥在怀里,他擦手时,她便控制不住地盯着看。
想到这双手方才做过什么,她脸颊红透,连耳廓都染上一点粉。
有点愤愤不平的,她抱怨,“我觉得你一点都没有不舒服。”
梁世桢眉眼带若有似无的笑,“有一点,但谈不上严重。”
全蓁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好得很,好到能够吻她这样久。
原先的那点疲惫此刻亦烟消云散,他整个人神采奕奕,看着就想睡足一整晚。
可受累的也的确不是他。
全蓁疲软得不行,被他拥着,好似立刻就能睡着。
梁世桢心情好,擦完,将人抱去床上。
他还有事,不能陪她,只能替她盖好被子,体贴地要她在他的床上再睡一个完整的回笼觉。
第二天,全蓁去学校。
沈令伊见她一直在喝水,疑心道,“你怎么了?”
全蓁顾左右而言他,一阵心虚,“……最近太干了。”
沈令伊不疑有他,点点头,“是哦,那我也多喝点吧。”
她最近基本都在忙论文,选题已经定了,正处在疯狂看论文,找材料,寻找灵感,理清思路中。
她想得太认真,以至于,当她跟陈瑜迎面撞上时都没发觉。
还是陈瑜喊住的她。
全蓁见是她,再想到上次自己的不告而别,一时又是拘谨又是紧张,“陈老师,抱歉,上次走之前没跟您说。”
陈瑜多开明,很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小问题。”
她看眼她手中捧着书,偏了下头,“有空吗,聊聊?”
全蓁愣了下,心头微讶,但还是点头,“好。”
两人在图书馆外的休息区坐下。
陈瑜主动开口,“你别紧张啊,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但每次见面好像都很匆忙,才想跟你聊两句。”
全蓁绻了绻指尖,“陈老师,我不紧张。”
陈瑜笑,“不紧张就好,坦白说,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世桢跟你的关系。”
全蓁没说话,静静等下文。
陈瑜继续笑,“你知道吗,世桢是我们圈子里最冷淡的,也是活得最累的,我们这群人,虽说要继承家业,但总归不必急,总有那么一段享受生活的光阴,但他没有,他是被迫中断的。”
这一点全蓁知道,她没有惊讶。
陈瑜看她一眼,了然,“你知道对不对?所以你想啊,在这种情况下,他最该选的其实是能助他永远站稳脚跟的世家千金,但是他没有,他选了你。”
“我想,他一定是很爱你。”
全蓁很想说,不是的,不是他选择她,而是他们在相处的过程中互相选择了彼此。
但她忍住了,没有反驳。
她想看看陈瑜究竟想说什么。
然而陈瑜只是站起身,释然地笑了笑,“所以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要靠缘分。”
她跟自己的丈夫是商业联姻,彼此聚少离多,基本没有感情。
不是不知道,他有另外心爱的人,但她没立场,因她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彼此间好似互相较劲,争着想看看对方究竟能做到何种离谱程度。
所以她羡慕,真的只是单纯羡慕这种纯粹得不掺杂任何利益的感情。
最需要的那个人没有选,而他们这些没那么需要的,反倒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陈瑜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步走错,还是一步错,步步错。
全蓁被她面上一瞬流露出的伤感惊到,鬼使神差地问,“陈老师,您也结婚了?”
陈瑜失笑,“不然呢,我都三十六了,比世桢还大六岁。”
“什么?!”全蓁真真实实被惊讶到,“我以为您跟我……差不多大。”
财富与地位是最好的滋养,陈瑜看上去皮肤好到不像话,完全就是二十岁的状态,顶多二十五六。
全蓁没想到,她是三十六。
天呐,怎么保养的。
她的惊讶毫不作伪,像是受到极大震撼。
陈瑜面上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站起身,凑过来捏了下全蓁的脸,“怪不得世桢喜欢你。全蓁,我也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挥挥手,朝她道别,真诚祝福,“祝愿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这话听着很好,但由陈瑜此刻讲出来总觉有那么几分别样的深意。
全蓁蹙了蹙眉,有一点迷茫。
晚上,她将这件事说给梁世桢听,哪知他丝毫不惊讶,看她一眼,淡声道,“陈瑜跟她丈夫已经分居很久,按照法律,他们有权申请分开。”
“他们感情不好吗?”全蓁困惑。
这在圈内不是秘密,甚至在当年,他们这桩事一度是港媒争相报道的首要对象。
但梁世桢不是背后讲这些的性格,见全蓁好奇,才三言两句解释给她听,“她跟他丈夫当时都有深爱的人,但彼此太年轻,抵抗不住家庭压力,被迫分手,两个人心中有怨,自结婚起就不和。”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陈瑜的恋人相思成疾,最终从楼顶一跃而下。
而当时,她正面临着传宗接代的压力,将此一事后,她整个人崩溃了好一阵,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缓过来的。
但当她再度出现时,她的丈夫已经跟初恋珠胎暗结。
而她过上宛如死了老公般的“单身”生活。
全蓁听得怔忪。
这一瞬间,她忽然理解了下午陈瑜看向她时,那目光中的沉痛究竟为何。
那是一种永失所爱般的追悔莫及。
全蓁问,“所以她现在要离婚了吗?”
“嗯。”梁世桢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陈家要她进公司,她拿这点做条件,而她的父母已经同意。”
好难想象,陈瑜这样爱笑的人却有着这样痛彻心扉的过去。
全蓁心口起伏,深深呼出一口气。
几乎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她凑过去,抱住梁世桢的腰,她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小声说,“梁世桢,陈老师祝我们白头偕老,你觉得我们会吗?”
静谧空间内,她的这颗心酸得发胀,撑在半空,摇摇欲坠。
她完全因为他而生出隐秘的不安与试探。
她的安全感只有微小的那么一点,会因为别人的一个故事而再度缩小。
可梁世桢回答她的嗓音却是那么笃定,像黑夜中的一盏星火,将她的心灼得滚烫。
“当然,”他看着她,声线沉沉,“因为我从开始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没过多久,方邵清醒过来。
他自己的生日趴,梁世桢与叶怀谦t一道提前离场,这直接导致,后半程人少得可怜,在陈瑜离开后,只剩他跟诗潼大眼瞪小眼。
两位无聊之人无事可做,面面相觑半晚,分享掉半瓶剩下的酒,最终各回各房,各睡各的觉。
忒没意思。
方邵不满意。
几天后,除了陈瑜,他重新将人邀齐,前往上次沈令伊拍过戏的海边。
阳光正好,沙滩松软,海风习习。
全蓁跟梁世桢一同躺在遮阳伞下,诗潼跟方邵在海滩上学习冲浪,沈令伊与叶怀谦暂时还在房间,没有过来。
难得闲散的二人时光。
梁世桢穿一身深灰衬衫,几乎是寻常从未穿过的休闲款式,五官优越,一条腿随意屈起,看上去很有种风流倜傥的感觉。
全蓁翻个身,面对他,她指尖无意识揪着他的衬衫下摆,脸稍抬,望见他架在鼻梁上的那副墨镜,她生出一点好奇,“梁世桢?”
“嗯?”他轻轻攥住她的手。
全蓁一手撑着,一手抬臂,要去摘他的墨镜,“你近视多少?如果拿掉,能看清吗?”
“你说呢?”梁世桢笑一声,在她碰到前,将墨镜摘下。
目光对上,那眼神依旧锐利,甚至离开镜片的这层隔挡,看上去愈加叫人不敢直视。
全蓁同他对视片刻,眼睫颤了颤,忽的惊讶道,“你不近视?”
梁世桢笑一声,“没这么无聊,有一点散光。”
全蓁歪头,朝他挪近一点点,她伸出一根手指,轮流捂住他眼睛,问,“位置一样吗?”
好幼稚。梁世桢将那根竖在自己眼前的手指按下,他倾身压过来,一手揽住小姑娘的腰,揉了揉,一手捏着她后颈,嗓音沉而低哑,“想知道什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