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
夜幕渐渐吞噬了白昼，也吞噬了东江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叮叮叮~
忽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在这宁静中突兀响起，惊扰了夜的沉寂。
“程医生，又有一个剖宫产。”
迷迷糊糊中，一个好听的女声突然在程安的耳畔响起，如同夜风中的轻纱，似幻似真。
“这是第几个了？”
程安的声音有些迟钝，似乎还带着一丝未醒的朦胧。
“这是第十八个咯！”
女孩的声音仍然轻快。
“好吧，真是有够黑的……”
程安嘀咕了句。
然而话音未落，他眼前的画面竟是陡然一转，他看到自己来到了手术台前，而且还是主刀的位置。
“那不还是您手术做的又快又好，今晚已经破了我们科的记录啦。宝妈们都很满意呢！”
欢快的女生再次在耳旁响起。
“唔……但愿吧。”
程安不置可否，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眼前的画面还在继续。
在他主刀下，手术很顺利，几秒钟后他便抱出了一个硕大的娃娃，脸上洋溢着大姨夫般慈祥的笑容。
但微笑间，那大头娃娃却突然开口说话了，他奶声奶气地质问道：“程医生，你为什么不让我妈顺产！？”
“因为你头大啊。”程安理所应当地回复着，丝毫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个大头娃娃会说话……
哪知话音刚落，大头娃娃突然跳了起来，他用两个肉包子般大小的手掌朝程安脸上猛地一呼。
duang~
程安的眼睛被彻底遮住。
叮叮叮叮~
直到又是一阵铃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心中的荒诞才渐渐平复。
但这次的铃声更加急促，也更持久。
程安努力地尝试睁开被糊住的双眼，试图巡声去探查铃声的来源。
但他眼前的画面却是再次转换，四周仿佛忽然陷入了冰冷的寂静。
“程医生？”
“你还好吗？”
“程医生！你怎么了！？”
昏暗中，几道慌乱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在耳边响起，他渐渐睁开眼。
但视野中却是一群不知从哪里突然闯入的医生，他们脸上写满了慌忙，嘴里念叨着“1001、1002……”
这是心肺复苏的节拍声。
此刻却成了最刺耳的旋律。
旋律声愈来愈重。
连地板都开始震动。
他的胸骨在粉碎……
他的血液在冷却。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心跳骤停么？又来一遍？”混沌中，程安感觉不到痛苦，只是难免觉得有些心慌、压抑、难过。
但难过之后，他又还有一些无所谓的惆怅，“哦豁？这辈子也没了？我还没干出点啥名堂呢？也太水了吧？”
叮叮叮叮叮~~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电话声、抢救声，突然连成了一线。
声音越来越大。
程安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竟正躺在值班室的木床上。
汗水涔涔，浸湿了枕头。
心跳如鼓，呼吸急促。
他连忙环顾四周。
发现夜幕依旧低垂，远方窗外，车水马龙如星光点点，一切安然如初。
这里还是那熟悉的值班室。 有安静的床头桌，有老旧嗡嗡作响的空调，还有那不断震动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