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就很少流眼泪,这次也没有哭,嗓音却分明在哽咽。
跟在萧少阳身后那个少年走过来,也抱住了他。
叶初明就这样认识了李悦,后来三个人常常同进同出。
李悦实在是个妙人,既能细腻到顾及所有人的情绪,又会玩会学,还很能包容他们两个时不时的幼稚斗气行为。
从初中到高中,少年人在紧张的学习生活和青春期的梦境中悄悄产生了模糊的情愫,三个人的相处模式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高考完,他们去参加了同学聚会,吃过饭又去喝酒唱歌。
散场后,叶初明借着人生第一杯酒带来的微醺,慌乱地在衣襟上擦干手心的潮湿汗意,从寄存在街角奶茶店的书包里拿出了前一晚顺手买来的花束。
那是一束红玫瑰,一共十一支,每一朵都饱满挺立生机盎然,是他买完了一个小姑娘的半篮子花让她早点回家,又仔细从里面挑出来的。
六月天气燥闷,傍晚时分的夜风也热,让叶初明的双颊泛起了薄红。
他做贼似的遮遮掩掩,反手把花藏在背后,生怕被路过的陌生人看出来自己是要去表白,胸腔随着深呼吸鼓胀,里头是慌乱跳动的心脏。
而后,他在街角拐弯处目睹了萧少阳捧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雏菊递到李悦手里。
李悦从来都是温和的,那一刻的眼神格外柔软,微笑着用指尖推了推脸上的金丝框眼镜,拿过花束,另一只手握了握萧少阳的上臂,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鼓励他。
萧少阳背对着街角方向,叶初明并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幸好,他也不是很想看。
这种时候他就应该悄悄离开,顺路把自己手里这束花扔到垃圾桶里,从此闭口不提。
仔细看看,红色的花瓣热烈得像火苗,在盛夏的天气里让人发燥,香气也甜腻,比起萧少阳送出的那束白绿相间的雏菊要俗气不少,简直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就像叶初明这个人一样,总是不合时宜,总是被人抛下。
可是叶初明并没有转身离开,因为他看到李悦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表白的好时机,他也失去了表白的心情,却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迎着萧少阳的注视,若无其事地把玫瑰花塞到了李悦怀里。
李悦早就准备好了出国上学,并没有给他们两个什么回应,只是体面地把这两束花当成了临别赠礼,很不舍地跟他们拥抱告别,离开了。
从此,叶初明和萧少阳,继竹马之外又多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情敌关系。
他们一路磕磕绊绊打打闹闹地长大,又在成年之际分别选择了相隔千里的大学,于是后来就像候鸟一样,只会在固定的季节回到原地,在结伴去买年货的路上把松软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晚上抢枕头被子,白天抢零食饮料卫生间,在鞭炮声中拌嘴,又在新年钟声里和好。
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叶初明在电话里听到李悦告诉他,萧少阳申请了C国的学校,而且已经通过了。
C国,李悦所在的国家,原来萧少阳已经打算好了去找心上人,李悦的态度好像也有所改变,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还能继续做一只固定航线的候鸟。
忽然,耳边响起欢快的音乐铃声。
叶初明猛然回神,收回望向公交车窗外的视线,轻轻叹气——算了,死都死了还想这些干什么?算了吧。
他从兜里拿出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萧阳来电”。
叶初明神色微滞,抿了抿唇,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