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判断一个人年纪大不大其实不能光看他有没有白头发,驼不驼背,还要看他喝不喝酒。
因为年纪越小的人就越厌酒,他们觉得苦。而年纪越大的人越爱酒,是因为烈。
毕竟人生苦短,既然尝尽了苦头,何不用烈酒将一辈子的苦都咽下去?!
而极其凑巧,打更人的腰间就有个用粗绳系着的木葫芦。
只见他边走边拿起葫芦扒开木塞,然后美滋滋地高举灌了一口,随后才畅快地吐出一口在空气里弥漫的苍白热息。
从他惬意的表情来看,木葫芦里装的无疑是酒。
毕竟冬天喝酒最是暖身,尤其是干‘夜活’的人大多都有嗜酒的习惯。
所以借着灯笼的昏光,铁马一眼就能看到打更人有个红彤彤的酒糟鼻。
而打更人根本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又或者他的眼里除了自己的前路,其他与他无关的人事物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又或许,他兴许已走了很久的路,兴许这一路他已喝了很多酒。
所以他已醉。
可他走的路却很正!
这说明他走在街道正中央,身侧两边是绵延而去的万家灯火,头顶是洋洋洒洒的漫天飘雪,灯光照着苍老的黝黑脸颊,而他的前方正是面无血色的铁马!
所以是谁挡了谁的道路?
这一点双方都不知道。
但双方皆已停步!
停步,说明他们走的路是同样的路,说明属于他们自己的路里已出现一个必须解决的障碍!
所以这条路只有一个人能走下去。
铁马抬头凝视,喘息一口就深深吸气。
他虽不清楚前路还有多长,但他明白只要走下去,就必然会遇上强敌!
于是他谨慎地打量着眼前人,问:“老人家,此刻是何时?”
这句话问的是时辰,那么对时辰如数家珍的打更人岂能不知?
只听打更人语调懒散地说:“刚过亥时。”
亥时便是临晨,也是新一天的开始。
铁马眼波漫无目的地扫过夜空,从错乱的雪花里慢慢看向打更人。
他缓缓颔首赞同:“时辰确实是对的。”
打更人闻言扬头一笑,反问:“难道除了时辰,还有什么是不对的?”
铁马笃定地回答:“有。”
打更人一听就觉得好奇:“敢问公子,什么不对?”
铁马终于深深地凝视打更人,沉声说:“你不对。”
打更人诧异地脱口而出:“我不对?”
铁马点头解释:“你的身份不对。”
打更人惊疑不定地试探:“我的身份哪里不对?”
“你穿的是内衬兽绒厚棉袄,布坊成衣值足金。”铁马目光如刀上下微微一扫,眸子穿透飘雪就死盯着人,“喝的是登高楼花酿今朝醉,三十两一壶。”
厚棉袄上的落雪如水珠顺着荷叶点缀寒露,酒香似百花绽放弥漫四溢芬芳,不是大富大贵之人怎买得起?
“公子慧眼如炬,看的一点不错。”打更人抬高脖子哈哈一笑,拍着腰间酒壶就荡漾起叮咚水声,“只是人穷志短,小老儿这辈子只懂将钱花在衣食住行上。”
铁马苍白的脸庞保持温和微笑,但语调却是针尖麦芒:“打更人怕是过不起这样的好日子。”
打更人握着更具展示双手,信誓旦旦也不自谦:“我有好手一双,论及摇筛摸牌倒是少有敌手。”
铁马斜眸下移,赞叹一声:“赌,倒的确是个逆天改命的好办法。”
“谁说不是,这不,我也算是布衣换丝衣。”打更人抖着棉袄笑的得意,“走一趟人世间,不算白来。”
铁马当即高声说:“既然如此,我和你赌一把。”
赌字一出,打更人登时双眼一亮:“赌什么?”
“就赌手。”
铁马自风雪中侧立果断开口,手中扑刀醉里在昏光里倒映森寒弧芒亦如眼眸。
“我赌你不是打更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