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民街小巷,走在大街中的许海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放弃了九转回魂丹,救下了铁马是他了却心结的不得已,可身上的毒恐怕就只有心悦君能解了。
但铁马说过,七日断魂无药可解。
那岂不是说,他许海青已是必死之身?
想到这一点,许海青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沮丧地吐了口长长的郁闷之气。
如果到了七日之期他必死无疑,那剩下的五天半里,他还能做些什么?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酒!
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既然眼下所有的消息都是坏消息,那就喝上一杯酒,让自己大醉一场统统忘个干净!
想到此,他很快联想到了老莽,也联想到了登高楼。
那本是他醉生梦死的温柔乡,可如今那个地方所留下的记忆,对于他而言却是一块伤心地。
如今时辰刚至午后,许海青望着阴霾的天云久久沉默,最终启步,来到了登高楼。
此时楼内的大厅空寂,座位既无人,舞台也是空的。
许海青抬步上楼,来到了他昨夜历经诸多转折的阁楼雅间。
房间是空的,没有人。可等他推开屏风朝内望去,却看到了一副刺痛他身心的景象。
豪奢的屋内弥漫着淫靡的气味,满地凌乱的绫罗绸缎里夹杂着脏臭难闻的碎布缕,其中还躺着五个犹自昏睡不醒,面带满足笑意的女人。
还有一个浑身赤条干瘦,脸色蜡黄的老人。
老莽。
他死了。
但他的表情充斥着畅快、满足,以至闭合的双眼也如同陷入沉眠,沉浸在甜美的梦乡。
看来他一定死的很痛快,且心满意足。
许海青看着床榻上的老莽,忽然不觉悲伤地笑了。
老莽果然如他所想,是个从容不迫,放荡不羁的人!也诚如老莽自己所言,他走这房间一趟。
死也值了!
“师父,您老人家呀……呵……”许海青轻声一笑,将被子盖在了老莽的身上,“这辈子真是活的有滋有味。”
自言自语过后,许海青用棉被裹着老莽抱起来,走出了登高楼。
结果在楼外的门口,许海青看到了停在街上的马车,以及站着一旁的梁王府奴仆。
他朝许海青躬了身,擦着额上的汗说:“殿下,小的找了您许久了。”
“何事?”许海青抱着尸体看向奴仆,言辞颇为淡漠。
奴仆看了左右好奇围过来的行人,便凑近过来压低声音:“宫里来了传话的太监,说是请殿下入宫去。小的听了就用银子打点了那太监。后来得知,似是北国使团到访,陛下亲自接见,还要您陪同。”
奴仆说话之间已略感紧张,只因周围的路人早已对着许海青怀中的尸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可许海青没有在意,只是对奴仆说:“你去让那个太监回宫禀告陛下,就说我有要事再身,晚些定会设宴,款待北国使团大驾。”
“可——”
奴仆刚出口,许海青忽地打断:“另外你再去买一车酒,送到城外的飞落桥。”
他说完不顾奴仆的诧异目光,顾自转过身,抱着老莽的尸体朝着城门的方向渐行渐远。
奴仆想不通,甚至觉得许海青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自家这位王爷虽时常闭门不出不理朝政,可对宫内的事情都事必躬亲地细细询问。
如今这是怎么了?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奴仆这般想着,忽然又觉得,竟无端有些自豪。
自家王爷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这等口气,放眼整个西京还有谁能出其右?
奴仆想着想着腰板也挺的比以往直了,好似印证了那句,狗仗人势的至理名言。
“看什么看!”奴仆叉着腰挥着手,豪横地冲路人喊着,“那可是咱八皇子梁王殿下,再看,老子挖了你们的狗眼!”
奴仆这一喊不要紧,可一众路人都听的双眼一亮,望着许海青远去的背影,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了起来。
“他就是许海青?!”
“和游龙帮帮主对了一刀,还立于不败之地的那个许海青?”
“好家伙,传闻不是说梁王早年遭了大火,生的丑恶可怖吗?”
“都说是传闻了,岂能当真?我看呐,梁王虽然戴着獠牙面具看着凶狠,但就单单瞧他这幅走路说话的气势,模样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听着听着顿时啧啧称奇,而此时倒是人群中一名寻常女子望着许海青的背影,用绢布捂着嘴唇痴痴地说。
“我也觉得殿下看起来,应是个俊儿郎……”
此话一出,一众人都愣了,旋即半晌,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的背影已成谣言,而这则许海青神秘面具背后的谣言,在西京这等富饶之地也一石激起千层浪,传得沸沸扬扬。
唯独许海青是不知道的。
他抱着老莽的尸体来到了城外的飞落桥,看着这座曾经从天而降的石桥,回想起心悦君在某个深夜讲述给他的传说。
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未成为笔仙的那位许氏皇子来到此地,在河中梳洗毛笔后,有感而发对着彼岸凭空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