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青简直无法理解踏雪这个人，为了所谓的‘道’，他明知自己舍不得对铁马下死手，可根深蒂固的执念却让他甘愿以身受铁马一刀。
只为从死亡边缘去求取这种空幻的‘道’！
这已然是过于深沉的执念，许海青甚至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疯了，简直已然入了魔！
可踏雪的执念也的确被破除了，如今的他已达到了人空，心空，做到了真正的绝情！
将自己化为一把无人能挡的刀！
而许海青不禁苦叹：“你要杀的不是他的人，是心。”
踏雪看向许海青的目光一亮，也为对方的理解而说出自己的心声：“对！我就是要他慢慢地被杀死，被自己杀死！”
铁马无异于和死没有区别。
他的额和紫竹的额亲密无间地抵靠着，可他的心却早已死在了过去，死在了紫竹的眼前，或是说和当年他亲手杀死的那个深爱女子。
一同死在了苍茫的雪巅。
“你为什么这么傻……”铁马低声呢喃着，颤抖的伸出手，“为什么要去替我……”
紫竹虚弱地看着铁马，看着他用双手温柔地抱着自己，将头埋在她的肩头，轻声地、重复地呢喃着。
“施主，紫竹要渡你出苦海……”
铁马浑身一僵，他像是醒了过来，可他的头被湿漉漉的长发遮着，谁也看不清此刻他的脸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紫竹能感受到他的悲伤，那双手似恐惧地颤抖发凉。
“阿弥陀佛……”
紫竹口诵佛号，她目带悲悯地伸出手，自铁马腋下伸出环抱着这个可怜的男子，双手合成十字。
可铁马的身躯愈发激烈的颤抖，眼眸自紫竹的肩下，看着那柄属于自己的醉里刀。
雨水冲刷着殷红的血，不断顺着刀锋滴落的血，点点滴滴落在水泊中荡漾着涟漪，令铁马注视着模糊的水面，显露出心痛的眼神。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是否看到了爱人与他相依相偎在篝火旁的会心一笑。
看到了彼此灵犀相通的深情对视。
看到了柔情蜜意的相拥缠绵。
以及在苍茫北风中携手漫步的无垠星空？
“那夜，清风，明月，谁与我同坐……”
铁马轻声呢喃着，俯视渐浓的血水，看着水面的美好回忆被大雨冲刷。
“谁与我同坐……”
他艰涩地呢喃着，看着哗啦啦的雨花冲刷着镜花水月中的美丽脸庞，在既然消逝的霎时间回眸，朝铁马笑着，说着。
‘我。是我……’
哗啦啦，骤响的急雨声犹如凶猛的浪啸，在出神的瞬间涌入了耳中。
铁马看着殷红的血泊，看着自己如恶鬼般的苍白脸庞，眼瞳也越睁越大！
不过更为震惊的是许海青，他注视着身后的铁马，在雷光的闪烁里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男子，突然变了。
他的头发仿佛在雷光里泛起某种诡异的色泽，随着雷芒闪烁不断，黑发也在由慢变快地迅速变白，在不消片刻的指寸光阴里。
变作苍苍白发！
“现在他已无用。”踏雪如视蝼蚁，高举天涯震开碎雨，“可以去死了！”
噹！
许海青拔刀相迎！
咔嚓一声，两人同时沉下手臂，致使刀锋与刀锋抵在两人对视的眸间！
“他是我的朋友。”许海青如咬碎了牙，“谁敢动他一根毫毛，我要他的命！”
踏雪振臂推开刀锋，草鞋踏入血泊，他抬起刀直指许海青！
“许海青，你有比他更该死的理由。”
踏雪话落便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刀，可便是这么寻常的一个动作，许海青却只觉心脏猛地一紧，连呼吸也不自觉屏住！
天涯高举着，雨滴落在刀尖一分为二！
旋即下落！
许海青仰头目睹着刀锋在骤然的顷刻间，一道磅礴无匹的横空刀气幻化成一柄通天巨刀，且斩开了骤雨与狂风。
霎时间斩向他的头顶！
咚。
雨滴落在许海青的头顶，他僵硬地站在原地。
踏雪举着刀，忽然也莫名地扭头。
两人的视线突然齐齐朝皇城方向望去，似被什么吸引。
但他们都清晰感觉到，那是一道目光。
所以他们眺望向皇城的方向。
皇城禁地的方向。
书山墨海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