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残月。
此间雨已尽。
但雨尽,风却未止!
晚风萧萧,残月悬挂天穹之上,以至北风吹残云,残云遮残月。
此情此景,如何会不禁叫人感叹,明月几时有?
而这种残缺于失意之人而言,自然是不尽善尽美的,可对于月下的绝情之人而言,却已然趋近完美!
踏雪的人还在,他手中的天涯也还在。
而他的人和刀在这等美景之下,人已然近乎是空的!
他的空已因斩断亲情而成,他的空也因残月带走急雨而令身心空灵,所以他的刀更因人空心空,叫刀锋达至剔透无阻的境界!
所以此际他于月下驻足,抬头眺望天穹,纵使残月未圆,他的心却已澄澈空灵。
所以他这个人已是在,亦,是不在!
且毫无破绽!
而面对步入这等境界的踏雪,站在街道对面的许海青又如何?
他于今日大婚,但他的朋友已在骤然间消失无踪,生死不明。
那么这种担忧的情绪令他如何面临踏雪?又如何面对这条长街之上,民巷之中,于家家户户窗中探出的无数视线?
他现下是整座西京城都在关注生死的人,或者说,是期盼他尽快死于非命的人!
而其根本,就是仇恨。
这股来自南国百姓的仇恨已将他置于众矢之的,也影响了高手对决之间最为重要的天时地利归属。
致使他先失地利!
且因此间残月当空,令踏雪恍若置身绝妙空灵之境,那难免也叫‘天时’被其独占!
而现在,唯独只有一样是许海青还能争取的。
那就是人和。
而人和,也是许海青唯一的机会!
但仅他区区一个人,手中一把贪狼刀,又如何从空灵无物,且毫无破绽的踏雪手中夺占‘人和’呢?
这是个关乎生死的疑难杂症,但许海青却似有一个独到的见解。
所以他踏出了一步!
踏雪登时斜眸而视:“你知不知,刚才若不是笔仙干预,你已然是个死人?”
残云逐月,北风吹。
许海青站在月辉之下,但,他的身躯落在踏雪空洞眼瞳中。
且浑身都是破绽!
但他还在前行,缓步地前行着。他虽然浑身都是破绽,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每走近一步,便会距离死亡更近一步!
但他还是一往无前的前行着,置生死于不顾的前行着。
而他的反常举动,没人理解。
至少在北国人眼中,假设他们当中任何一人要单独面对踏雪,哪怕他们是自北国苦寒之地成长,自最恶劣的天地下倔强存活的人。
也不见得会有面对必死的勇气!
所以北国人都自然而然地笃定,许海青是明知自己必死无疑,以至于绝望前行以求速死!
而北风便在此时停歇,天地呜咽声宛如哭诉着凄远的伤悲,也令踏雪鼓荡的衣摆随北风的远去堕入了黑暗。
黑夜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