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东,最终进了这一带最繁华的一座城池——阜宁。
两个人牙子熟门熟路将马车赶到城中一处铁铺后门,然后进了后院,将马车停在院子中间。
盛明朗听见他们似乎在与人谈话,有说有笑,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谢兄,他们怎么把咱们带到铁匠铺了?莫不是要把咱们卖给铁铺做苦工?”
谢无涯道:“这铁匠铺恐怕还用不起这么多人手?这是人牙子的中转站,通常他们会把新到的货放在安全的地方,然后再跟意向买家谈交易,过不了两日,应该就会有人过来验货。”
盛明朗似懂非懂,不过他能感觉到,谢无涯似乎对这事很了解。
“我们真会被卖到瓦子吗?”盛明朗问。
谢无涯:“不一定,要看这些人牙子手上都有哪些门路。”
若是这些牙子跟城中各大瓦子有来往,当然瓦子是首选,但也有不少牙子是专门给那些达官显贵挑人,碰到好的就直接送到这些人府上。
谢无涯看了一眼马车里几个少年,个个狼狈不堪,都快瘦脱了相。
“这几日,他会暂时让大家休养,趁这几天都要养好身体。”
盛明朗不解:“谢兄,你怎么知道会让我们休养?”
谢无涯道:“就这个卖相,能卖到好价钱?”
几个少年都看看他,默不作声。
如谢无涯所说,虽然他们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但每日的饭食却丰盛了不少。
连日里没吃过一顿饱饭,几个少年抱着饭盆狼吞虎咽,跟林中饿极了的野兽几乎没什么区别。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三五日休养,面色便都调养过来。褪了脸上那层黄壳,连眼睛都水灵灵的。
两个牙子看着这几个宝贝满心欢喜,进出脸上都带着咧到耳根的笑。
这一日,人牙子领着一个裹着大氅的男人来,那人立在门口,二十来岁,面貌颇为端正,左手捏着一块锦帕,不时捂嘴轻咳。
谢无涯注意到,那人颇有些古怪。
如今虽说已经入冬,但因为连日天气晴好,并不十分寒冷,这人却裹着厚裘,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
他面色也白的瘆人,虽说久病之人气色不佳是常有的,可也实在白过了头。
而且他身上不知用了多少香料,尽管他只远远立在门口,香料的味道却叫人回不过气。
在打量过面前一众少年之后,他的视线落在谢无涯身上,继而伸手一指:“他多大了?”
瘦头刘立马凑过来道:“刚满十四。”
谢无涯:“……”
“生辰八字核过了吗?”
“核过了,半点也不差。”
谢无涯:“……”
“那就他吧。”
谢无涯:“……”
瘦头刘弓着腰连连点头:“您放心,明儿晚上就给您送到府上。”
人一走,盛明朗就一脸完蛋的神色:“谢兄……”
角落的少年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你是第一个,这就叫活该。”
谢无涯并不在意,只是笑笑。
夜里,谢无涯叼着根不知从哪揪来的秸秆靠坐在门口,窗户漏进来的月光正好落在他怀里。
盛明朗挨着他坐在旁边,已然不对获救抱什么希望。
夜色静谧,其他几人都已熟睡,盛明朗压低声音跟人说道:“谢兄,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说师叔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咱们失踪?”
谢无涯道:“发现又如何?此处距双溪村何止百里?再说,谁能想到咱们会落在人牙子手上?”
盛明朗也感叹:“是啊,想我堂堂衍天宗弟子,竟然被人牙子给卖了,这要传出去,不得笑掉人大牙?”
谢无涯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