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也不对,再看仔细一点,那石墩只是放头颅的容器罢了,这男子已经只剩个头了。
蓝纹男子咽了咽口水,颤悠悠地开口:“大…大人。”
他害怕望玉突然就给他一遭。
“又不是他。”望玉走到边上的桌子旁坐下,把灯放在了桌子上,“你当真算得准?还是你又在耍什么花样,拖延时间?”
蓝纹看起来又无助又委屈:“大人,我如今这般模样,还能掀什么风浪?况且玄族剩余四部都被你杀完了,我拖延什么时间啊我。”
望玉的食指敲着桌子,蓝纹看着就头皮发麻。
“大人,是不是你的方法用错了,或许玄泽神早就降世了,只是……”
望玉顿时勃然大怒:“什么意思?他降世了不回来?他降世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算出了什么?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蓝纹吓得半死:“不不不不我不知我不知,我只是猜测只是猜测,大人我当真没有骗你,我只能算出玄泽神的生辰日,但算不出具体年岁,更不知他究竟降生何处。大人,你说过他的归期就是我的死期,我年年岁岁盼着玄泽神来救我脱离苦海,怎么还会骗你?这世间没人比我更想他回来了。”
望玉听到眼神又凶狠了一分,蓝纹立马改道:“您第一想您第一想,我第二想……”
望玉摸着左手的印记,无意识地说着:“不会出错的,玄泽不会骗我,他说过看到这个印记就会想起来,不然不会特意跑来要给我这个印记……”
望玉只坐了一会儿,便拿着灯,起身往门口走去。
蓝纹一愣,顿时又惊又喜,这魔头今天看着心情很不好,难道他忘了?蓝纹想着想着,就在差点笑出声之际,望玉转身了。
一盏蜡烛,只能照得一方光亮。
望玉侧过脸,身影在昏暗的环境里明明灭灭,真似来自地狱的鬼魅,看不真切又让人心惊,他开口道:“近来无事,去秘术阁学习了一番,这是我刚炼的噬魂蚁,就…给你试试吧。”
望玉随意地朝地上一掷,蓝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他已经开始恐惧。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
“别怕,又死不了。”
望玉轻飘飘地说,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身后蓝纹惨叫不断,噬魂蚁不断啃咬他的脑子,他没了四肢不能挠也不能动,被撕咬的部位还在不断重生,痛和痒无法消解也不会停止。
望玉带走了光亮,留蓝纹独自绝望。
蓝纹痛苦无法疏解,唯一的出口只有惨叫,即使痛苦得口水和鼻涕糊一脸,他都没法用手擦,因为他的头颅早已和四肢分离。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让他在地牢的每一天都在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后悔最没用了……
望玉把门一关,所有惨叫都被隔绝在了门后。
人人都道魔头残暴,魔窟地牢酷刑无数,但其实这几百年来,这地牢也只关过一个人。
望玉灭了手中灯,朝自己的寝宫走去。魔窟内并无明示的禁地,但有两处是魔侍不敢靠近的,一个是地牢,一个就是寝宫。皆是出于畏惧。
魔窟内点满了长明蜡烛,寝宫内却是用的夜明珠,寡淡又冷清,和灯火通明的魔窟对比鲜明。
望玉并未在房间内停留,他绕过床后的屏风,穿过一道连廊,来到了祈山脚下。
400多年前,玄泽神死,魔兽降世。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千年前众神换来的和平,如今要被一个魔头打碎了吗?
然而大家没等来魔头的进攻,却得知了魔头要把魔窟建在祈山下的消息,他将祈山化为自己的地盘,不让任何人靠近。
人人都觉得这是魔兽的狂妄,是对神的挑衅。
祈山是玄泽神的住处,大半个祈山都是玄泽的祈泽宫。祈泽宫是两千年前,人们为了感恩众神的恩泽,为玄泽所建,一砖一瓦都是对神的尊敬和爱戴。
然而魔头居然将此化为己有。
一时间民怨沸腾,都称等魔头下山了要和魔头决一死战,然而人们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魔头下山。
望玉走上台阶。
黑暗中的玄泽宫只能看个轮廓,像个隐匿在大山里的怪物。
玄泽宫由万民爱戴所建,倾尽四方城的所有奇珍异宝,每个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是神应得的。
宫门前的台阶都是洁白无暇的汉白玉。
当时人们心中的神,就是这般神圣无暇。
台阶也很长,长得一眼望不到头,当时的人们觉得神就该高高在上,受人朝拜。
千年前常有人在山脚朝拜,高呼玄泽神万安。
望玉那时候看着玄泽受万民朝拜,心里很开心,因为这是玄泽应得的,玄泽的好就该被人记得。
但后来人越来越少了,望玉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点不开心,但玄泽说没关系,有你陪着我就好了。
于是,望玉更开心了,因为玄泽是他一个人的了。
望玉坐在台阶最上方,边上放着盏油纸灯笼,上面画着一只白虎,还是玄泽画的。
每年冬至,它都会来这里,点一盏白虎灯。只是快五百年了,人间的器物摆不了那么久,望玉用法术延缓着它的褪色。
但它终究会有褪完的那一天,望玉知道。
“玄泽,这神宫真的又大又冷,我没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过着那一千年的呢?”
“我没你那么厉害,四百年对我来说真的太久太久了,玄泽,你在惩罚我吗?要我和你一样在这孤零零地住一千年,还是两千年?”
“但只要你会回来,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和我说一声,多久我都可以等。只要你会回来。”
在没人看得见的高处,在黑暗的神宫内,让四方城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抱着膝盖坐在门口。
“玄泽…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