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生活发生巨变的那几年，这几年的变化让我变成了一个矛盾的人，好在我习惯于自我分析，自己的优点和缺点都看得明明白白，但我喜欢这样的自己，即便是缺点也不想去改变，这大概就是你眼中看到的那个有点矛盾的我吧。”黎漠一口气讲了许久，这一次她显得很平静，似乎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我并不觉得很多人的缺点能被称为缺点，这反而是他的个人特色，我欣赏你这种‘不愿意改变’的态度，这也是一种‘爱自己’的表现，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任性点没什么坏处。”
“可这种状态最先给我带来困扰的就是经济状况。”
“此话怎讲？”
“初中以前的我是一个和爸爸一样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节制的人，钱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是可再生资源一样，用掉了明天就会再来，我那时候能买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虽然还没到买衣服和首饰的年龄，但我是江城市所有漫画书店、磁带影音店的大主顾，常常一买就是普通人半个月的工资。我对花钱一直没有太多直观的感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就跟我那些富豪同学一样，很多时候对金钱完全没概念，直观花钱就行了。”
“我当然没办法和那些国际富豪比，那时你们消耗的那些奢侈品我们连见都没见过，但在90年代的中国，我大概就是差不多这样的状态。可爸爸潦倒后，这就变了，虽然比起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我的零用钱还是不错的，但也无法和以前相比。中学生开始讲时髦，喜欢约着三三两两地去买衣服。那时候我们最喜欢买的品牌就是你们法国的艾格，再后来是only、Vero moda，还有国产的淑女屋，这些品牌在当时并不便宜，但都是那个江城最好的中学里时髦少女们必不可少的装备。我也买，但买的时候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无所顾忌的豪迈，常常会想着爸爸酒后念念叨叨的没有着落的工程款。妈妈也会常常带着我买衣服，她的品味很好，她为我选的衣服都能成为我衣橱里的经典款，但我也发现，她开始缩减自己的吃穿用度，每当给我买了新衣服之后，她就会在自己喜欢的品牌逛上好一阵却遗憾地空手而归。当我发现这一现象后，我便不再那么频繁地买衣服，我心里想着要为妈妈省钱，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学会了精打细算、学会了存钱、学会了规划生活。”
“那这也算是一种成长，不是吗？”
“可是从小那种一掷千金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能改，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破产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就像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虽然开始对金钱有了概念，却并不深刻，所以我常常是存了一阵钱，成就感就上来了，那种来自金钱的紧迫感就会消失，我会拿着自己的银行卡去买衣服、买杂志、买碟片、买任何我喜欢的东西，这一点点存起来的钱很快就会被我挥霍一空，晚上回到家里，我又会对着迅速归零的银行卡追悔叹息。”
“这一点倒是和我很像，我没有来自金钱的压力，店里的收入很不错，但是我就是存不下来，米其林餐厅、五星级酒店、每次长达几个月的旅行，还有和朋友们的各种聚会，我自己也不知道钱都花到了哪里，可是我没什么负罪感，因为都是花在了让我开心的地方。”
“你不觉得你这作风和我爸爸很像吗？”
“哈哈哈哈哈哈，别人都说女人找老公喜欢找和爸爸很像的人，是不是我的机会又增加了？”
“少乱开玩笑！像的也只有金钱观而已。”
“哈哈哈哈哈，别生气，你继续。”
“我读大学的时候，我选择的是提前批的一所部署级师范院校，成为了中国第一届免费师范生。我们不仅不需要交学费和住宿费，学校还会给我们发400元的生活补助，除此之外，爸爸每个月会给我两千块的生活费，如果买了衣物或者请同学吃了大餐，他还会给我额外报销。这样的生活水准在当时真是属于天花板级别的了。”
“按当时的物价来说应该算是不错了？”
“算是不错吧，不过这钱还当不了我爸的一顿饭钱，所以当时的我并不觉得特别多，甚至觉得有点拮据。后来，我发现我们班有很多成绩优异但家庭贫困的同学，他们很多人的成绩能上top10，但却还是冲着这个免费和生活补助来了。他们拿着400元的生活费省吃俭用，甚至每个月还会给家里汇回去一两百块，而我愣是一点钱都没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