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兰夜斗巧，‘仙女’们已经佩戴好遮蔽视线的面具，因此不必熄灭火把，否则咱们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台下观众点头称是。
“这一关是织女与牛郎相会前的最后考验，‘恶鬼’不能再出言提醒，也不能出手干扰，‘仙女’必须依靠自己的巧手渡过难关。”
一大盘菱藕被端了上来，闻人梦溪与姜煜之手中则多了一把小刻刀。
“每人用菱藕雕刻一件物品，放在戏台中央的托盘上。由台下观众决定，谁的作品更精巧，谁就胜出！”
闻人梦溪与姜煜之记住菱藕与托盘方位后盖下面具，示意比赛可以开始。当两人摸黑抓起菱藕开始抚摸形状、准备雕刻后，戴着三目鬼面具的韩爷背着手，走到用于展示作品的托盘前，好整以暇。
不能干扰雕刻，不代表不能毁坏作品。
台下部分左蝉衣与姜煜之的支持者开始喝倒彩，可主持人缩进龟壳里不吱声，表明这没有违反规矩。
必须要两件作品都摆在托盘上，观众评价才会开始，左蝉衣只能祈祷姜煜之要更慢完成雕刻——别说以唐吉的身份，哪怕天降一柄青木剑，自己都大概率打不过韩爷。
如果那一针真的只是六成功力，那么凭借软金锁甲硬接过黄天鹤一掌的左蝉衣可以下定论：韩爷的实力绝不在黄天鹤之下。
自己只能凭借长剑争取一个空隙。
就在漫长的等待与对峙中，闻人梦溪先完成了雕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件菱角肉雕成的剑兰栩栩如生，锁在镂空的菱角壳中，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完成的！
韩爷在面具下哼了一声，得意的笑意明显。
原来他是来守宝的！
左蝉衣看了一眼正在雕刻的姜煜之，她手中的半成品是半截莲藕，雕刻成一只歪七扭八、坑坑洼洼的兔子，立刻明白指靠不上了。
闻人梦溪摸着黑、数着步数，竟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精准地走到了托盘前，将那颗“吊笼剑兰”叮当放入。
韩爷将左蝉衣的视线挡住，勾了勾手掌。
锁魂出鞘，两人相对而立，永华小院中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毫无破绽。
左蝉衣硬着头皮挺剑直刺，却被对手用两指夹住剑尖。
他要试探自己听劲泄力的功力？
可是他却不敢使用无门不痕——那样就太明显了！
模棱两可的“青城内门弟子”、打败刘远却输给落苏的可疑战力、明显出自名门大派的扎实基础、看不出跟脚的内功、束手束脚的剑法、医毒俱知的暗器好手，若再加上一个远超实力的听劲功夫，那么一切线索都会指向“左蝉衣”这个名字。
他在面具下不甘地咬牙，看着手中锁魂被对手轻松夺下。
长剑由韩爷插回左蝉衣腰间挂着的剑鞘，一如昏时东门口他对刘远所为。
两双眼睛隔着夸张的傩面具对视，左蝉衣什么都没有读出来。
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姜煜之鲜血淋漓的手捧着已经变成粉红色的“兔子”，磕磕绊绊地摸到托盘前，将自己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摆上，却不出所料地没法平稳立起。
她将满是刀口子的手指按在洁白的面具上，颤抖着摘下。
看见那几乎完美的剑兰，姜煜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跪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主持人将染血的托盘端起，走下台让观众们近距离欣赏，以作出公正的评价。
左蝉衣抽下自己的束发葛带，蹲下身为姜煜之作紧急包扎。
“回去后用猪油、松香、黄蜡、血竭、乳香、麝香、没药……敷在伤口上，刀伤不深，不会留疤的。”
“没记住也没关系，待会儿我给你写个方子……没事，还有一场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闻人公子是有雕刻功底的，你看他的右手中指末端指节，是不是有些向下斜？嗯，你已经尽力了……没事的。”
轻声细语，铁汉柔肠。
“吉，我想和你走。”
左蝉衣的袖子今晚第三次被那双手扯住，这一次缠满了绷带。
可是他没法作出承诺。
即便赢下第五场，他也不会带姜煜之走，而是会委托闻人公子继续照顾她。
因为哪怕不提还在益州老家等待自己的小莲，以及那些姜煜之根本没察觉到的谎言，单是他肩上沉重的过去与负担，就让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接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就算他的心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多余的情愫。
台下观众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开始大喊，支持姜煜之的呼声明显更大、更声嘶力竭，但最终还是判定闻人公子胜出。
事实如此，倒也没有太多人有异议，即便这让主持最开始“由台下观众决定”的发言变成了一个笑话。
“最后一场比试。”戏台再次变得空旷，三目鬼重新由落苏扮演，主持人站在四人之间，“鹊桥相会，只要站在香桥上，为对方取下面具，就算成功。”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一声巨响自南边传来，仿佛平地惊雷。
可左蝉衣与洪都市民对此有更准确的判断——这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七月初一火烧粮船也有这样一声巨响。
南方，是洪都粮仓的方向。
“闻人梦溪！”左蝉衣连牙齿都在用力。
戴着纯白为底、粉黛描眉的无面仙女面具的闻人公子走上香桥，扭头看向青面鬼：
“我知道你派人传信李大人了，想要让镇戍营临时接管粮仓对吧？刘远。”
台下惊慌失措的观众中挤出一个年轻人，正是城外一见后就消失不见的刘远，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年人。
那是左蝉衣在赴约戏台之前，短暂离开姜煜之去找的面馆老板。
刻意重新牵着手现身并没有瞒过闻人梦溪，还是说刘远或者不死谷“雀儿”其实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听说不死谷派了一个死门小旗，所有试图提着水赶往粮仓的人都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