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修罗

死亡，那是任何人都会抵达的终点。一切存在终将归于虚无，这是超越一切的绝对的永恒真理。理想，欢愉，道德，信仰，悲剧，失去，战争，生存，压迫，以及荒诞。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十大既定之死，会平等的赐予每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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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涯的母亲死了。

晴涯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昨天死的，还是今天死的，反正不会是明天。

在晴涯看来，母亲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盖着白布，连脸都盖住了。

那双时常抚摸晴涯的手，从白布下伸出，此刻一动不动的放在她胸前。

在这位于彷徨海东部一个小王朝的村庄里，葬礼是十分重要的事，有着许多的规矩。

如若逝去者的家人没有强硬拒绝的话，葬礼是一定要办的。

晴涯很明显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举办葬礼的能力。

所以这次葬礼，全部交由村里的其他人负责。

陌生的，熟悉的，不生不熟的人们在晴涯家里走进走出，嘴中全是在说着晴涯的母亲死了。

他们不准晴涯去看母亲的脸，说是她眼睛瞪得老大，难看的呲着牙，怕会吓到晴涯。

不止如此，他们还逼迫着晴涯说：

“快去跟你妈妈告别，往后你就见不到她了，她死了，乖孩子……”

晴涯对于这群没礼貌的闯进自己家还高高在上的家伙感到了气愤，但他还是只得乖乖的走到了母亲面前。

“你怎么不哭呀！”他们又大声逼迫：“你应该哭呀！”

晴涯心中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哭？

他倒是看见有几个人在对着自己母亲哭，那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大人哭，有些稀奇。

晴涯原本以为大人不会哭的，他只见过小孩子哭，哭的原因也无非是受委屈，疼痛，或者对什么东西感到了害怕。

晴涯看得出来，那些对着自己母亲哭的人，都是因为感到了害怕才哭出来的。可他们在害怕什么，晴涯不知道。

那些人逼得越来越紧，就仿佛晴涯不哭就是犯了什么大罪一样，明明他们自己都没哭。

晴涯只得说：“我哭不出来。”

“哼，哭不出来，这可不好！”

说着，他们纷纷朝晴涯伸出手。

那一双双的大手朝晴涯伸来，逐渐占据了他的视野。晴涯感到了恐惧。

“住手，这是他妈妈的葬礼，不要再逼迫他了。”

不知是谁抱住了晴涯，将他护在了怀里。

晴涯抬头看去，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是住在不远处，总是对他很好的那位人人都称赞很善良的姐姐。

身处在她的怀抱中，晴涯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晴涯不禁对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小春姐姐，死是什么？”

小春对他笑了笑，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柔，如同晴天。

她说：“死就是永远也醒不过来的睡着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吗……”

晴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春又安慰道：

“不用伤心，谁都会死，这是这个世界不变的真理。昨天过去了，那就是失去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不管是谁，总有一天都会长大，然后，跟你母亲一样死去。所以，只要活好每一天就行了，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我，也会死？”

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

终有一天会死……不对，是不管怎么样都一定会死。

晴涯愣愣的看着她，似乎懂了什么。

很久以前，晴涯就曾感受到自己在失去什么。

只是年幼的他无法知晓自己的什么被剥夺了。

这一刻晴涯明白了，原来那是昨天。

当晴涯失去所有的昨天时，他会在今天死去。

晴涯感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恶心，然后……他大声的哭了出来。

那一天之后的事，晴涯就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天夜里，月亮很耀眼，就像白天的太阳一样。

……

关于自己母亲的死，留在晴涯记忆中的第二个片段，就是他站在黏黏的土丘上，望着墓穴。

母亲的棺材已经放进了墓穴里，几个满脸怨气的人躬下身子，急急忙忙的把土铲进墓穴。

土块砸在母亲的棺材上啪啪作响……

在那之后，已经没有亲人的晴涯便住进了小春的家里。

她的爷爷，父亲母亲以及她都是被大家所称赞的善良的人。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只剩她和她的爷爷相依为命。

而小春收留晴涯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很善良，仅此而已。

小春家里是以卖花为生的，主要卖的花名叫与日花。

这是一种白天随着太阳的升起而绽放，随着夜晚的到来而凋落的美丽花朵。

晴涯上午就跟小春一起去打理花田，中午回家稍微休息一会儿，下午去卖花，晚上再回来与她和她的爷爷一起吃晚饭，闲聊，忙家长里短，最后睡觉。

每天如此。

晴涯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感觉时间也过得越来越快，总是一恍神，就已经来到夜晚。

某一天上午，晴涯在花田中，看了一眼他难以直视的太阳，突然对小春问道：

“小春姐姐，为什么别人会来买我们的花？明明那不能吃也不能用，只能拿来看。”

面对这个问题，小春愣得出神。

对日复一日的在做的事开始思考为什么，对理所当然的疑问，令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顿了许久，她才说：“因为好看。”

“只是好看而已吗？”

“对的。”

小春看着花田之中的与日花，轻轻的，似乎是想确认什么的笑了。

“这是一种很美丽的花朵，因为它会在太阳来临时绽放，在夜晚到来时凋落。太阳不会每天都会到来，风雨，暴雪等等，都会遮盖住太阳的光辉，而夜晚，总是会守约的到来。与日花不管承受多久的夜晚与无阳的白天，终会在下一次太阳来临时再次绽放，所以它才如此美丽。

对于需要它的美丽的人来说，这朵花与食物，睡眠一样，都是活着所必需的，所以花钱来买它，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明白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晴涯没有再多问什么，继续打理起了花田。

只是，晴涯注意到，对这片花田无比上心，一直细心呵护着的小春没有动。

她痴痴的凝视着与日花的花田，久久没有回神。